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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君本无邪_尼罗【完结】(16)

  待他看到来人时,余下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

  来人也是一脸的惊愕,因为是正要进门时见到了陆新民,所以动作僵了一下,迈进门来的一条腿硬生生的又收了回去。随即恭而敬之的一鞠躬:“大少爷,您好。”

  再抬起头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脸的谦卑微笑,隐约带着点哀而不伤的神气。

  陆新民很好的保持了常态,只淡漠的一点头:“哦,是沈静啊。”

  沈静又一躬身,望着地面陪笑道:“今天真是太巧了,在这儿碰见少爷您。”

  陆新民也对着地面回答:“有什么事吗?”

  沈静连忙答道:“是这样的——这位顾先生的哥哥在集中营内受了点伤,我方才正好经过这里,就顺便来通知顾先生一声,也好让他下次去探视时带些合适的药品。”

  陆新民扫了眼顾理初,发现他正赤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深深低着头,从头到脚都在明显的颤抖。

  于是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用下巴向顾理初扬了一下,眼睛却盯着沈静:“你们两个很熟?”

  沈静笑了一下:“还好,之前和顾先生有过jiāo往。”说到这里,他向后退了一步,客客气气的又道:“那我就不打扰大少爷和顾先生谈话了。大少爷再见,顾先生再见。”

  话音既落,他转身就要走。哪知他这个身刚转了一半,顾理初忽然从后面追上来作势要拉他——手是伸出去了,却在要碰到沈静的衣服时又缩了回来,接着,怯生生的问道:“我哥哥……怎么了?”

  沈静转过脸,飞快的瞟了他一眼,然后柔声回答道:“受了点皮ròu伤。已经送到营内的医疗室进行治疗了。你不用担心。有时间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去单独见见他。”

  他话说的和气,那一眼却瞟的凌厉,眼珠子泛蓝似的,尤其是那只半瞎了的右眼,瞳孔浑浊中透出一点坚硬的光。旁人一般不能注意到,站在他对面的顾理初却看的清楚,登时便起了一身的jī皮疙瘩。口中要说的话一时也忘到爪哇国里去了,只是愣愣的站着,脑子里一片空白,真正傻透腔了。

  沈静趁着这个空档,又忙里偷闲的向陆新民弯了弯腰告辞,然后便扬长而去了。

  沈静出了顾家之后,直接又回了集中营。

  顾理元已经被安置进了医疗室。医生尽可能给他做了消毒和包扎。沈静打人有一个特点,便是一般不大往脸上招呼。所以他是从颈到脚都被纱布缠裹上了,只有一个完好无损的脑袋露在外面,乍一看好像个被盗出墓来的木乃伊,直挺挺的躺在病chuáng上。

  沈静进门时,医生正在给他打一针盘尼西林,因为怕他身上破损处太多,导致感染。见沈静进来了,医生向他问了好,然后便自动退了出去。

  沈静摘下帽子放到一边的木桌上,然后走到chuáng边,一歪身坐到顾理元的枕边。病chuáng都是铁架子上铺了木板搭制而成的,他虽然不是沉重的人,然而一屁股下去,也把chuáng压的吱嘎一声。这让顾理元闭着眼睛,气若游丝的哼了一声。

  沈静低头凑过去仔细的看了看顾理元的脸色,灰huáng黯淡的,但还算是有点血色,大概伤不至死。其实他现在有点后悔了,凌晨时不该下那样的狠手——他不是心慈手软,而是觉得犯不着。不过是言语冲撞了几句而已,把他随便收拾一顿,给个教训也就算了。真打出人命来的话,那些饿不死的侨民们恐怕又要通过红十字会来抗议。到时候森田慎吾未必说话,但秋城寺就难保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陆选仁知道的话,恐怕也要批评自己涵养太差了。

  想到这里,他脱下手套,在顾理元的脸上抽了一下:“哎!死了?”

  顾理元用力的呼了口气,眉头蹙起来,现出极痛苦的表qíng来。

  沈静低下头,闲闲的把手套搁在大腿上,一面仔细的平整摊开,一面口中轻声道:“你那个傻弟弟是真人不露相啊!连陆选仁的大儿子都勾搭上了!”

  顾理元继续若有若无的喘息着,似乎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沈静也不在乎,继续说道:“我方才去你家里时,你弟弟正和陆家公子打的火热!一般堂子里的野jī还要收现钱呢,你那弟弟可是更便宜,给两口吃的就能勾搭上chuáng!哼哼,幸亏你把他养的白白嫩嫩的,要不连这个来钱路都没有了。你还是满有先见之明的嘛!”话停在这里,他嗤嗤的笑起来,没有声音,就只能听见出气的动静。

  他笑了半晌才恢复常态,又继续低声道:“说我下三滥?比起你那傻弟弟,我还差得远呢……”

  他就这样自言自语的嘀咕了许久,说的话也愈发下流露骨,任何正经人听了怕是都要掩耳脸红的。然而顾理元仿佛是真的晕死过去了,随沈静怎样的诋毁顾理初,他就是不言不动,偶尔一丝两气的喘息一声,仿佛是喉咙里有些壅塞一般,听着便让人替他难受。

  沈静编出许多没有影儿的艳闻安在顾理初头上,一样样描述的有声有色,仿佛得了脏话癖似的。后来终于也口gān舌燥了,又见顾理元始终是没有回应,才渐渐的减了兴致。正巧此时他手下的一名秘书敲门进来,鬼头鬼脑的通报道:“主任,那个……秋城寺将军找您呢。”

  沈静连忙站起来,随手抓起帽子,一面扣到头上一面往出走,同时问道:“知道是什么事qíng吗?”

  秘书东张西望的扫视一周后,方压低声音道:“营内有人逃跑的事儿,好像是被透露出去了。”

  沈静皱了下眉头:“他妈的谁的舌头这么长!”

  “不好说……不过曾秘书上午来了一趟就又走了,现在也没回来。”

  曾锡言是他的机要秘书,年纪轻轻,刚从日本留学归来不久,是森田慎吾任用的私人。沈静总防着他,然而又总是防不住——这姓曾的好像长了千里眼顺风耳,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外面的事却一丝不落的都知晓。

  沈静停下脚步,低着头思索了一番后道:“营里开饭了吗?”

  “没呢!您昨天说不让那些人出大楼,所以也没法开饭。”

  “午饭照常开,然后就放他们去上工。302室的人先全部关禁闭——不,把他们分隔开来,然后挨个用刑,想法子找出一个肯认罪的。不过可千万别打死人。23096已经半死,就不用再动了。”

  “是,那我现在就去办?”

  “快去!”

  安顿了营里的事qíng,沈静急急忙忙的赶去秋城寺那里。

  本来他一见秋城寺,就很是有些胆怯。待跨进了办公室的厚重铁门后,他发现秋城寺正面向窗外负手而立,摆出一副专心等待的姿态,不禁心里一别,知道这回又得吃点苦头了。

  “将军,您好。”他站在门口,点头哈腰的问候,并且不敢多说。

  秋城寺甚为潇洒的一转身,似笑非笑的望着沈静:“我听说营里出了点事qíng。森田去南京前,曾请我替他留心集中营内事务,所以我有时不得不过问。”

  沈静一躬身:“是,您说的是。您多费心了。”

  “听说,昨夜营里竟然有人试图逃跑?”

  “是,不过已经快处理完了,没有什么大影响。”

  “死了一个人,是吗?”

  沈静的头脑飞速运转着,嘴里却回答的慢而谨慎:“哦……死了一名英国籍侨民。但他是被同伙杀死的。我现在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很快就能找出凶手。请将军放心。”

  秋城寺踱到他的面前:“你如何找出凶手?找出来了,又要如何处置?”

  沈静不着痕迹的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让人去审问了死者的室友。等凶手找出来后,就当着所有营员的面枪决,杀一儆百,从此把这种事qíng完全杜绝掉。”

  “嚯!还要枪决?”

  秋城寺那讥讽的语气让沈静有点懵:“那……如果将军觉得枪决不够有震慑力的话,也可以采取别的方法。”

  秋城寺不加掩饰的冷笑一声,然后上前一步,照着沈静的脸上就是一耳光——其实他早就想对沈静动用武力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而已。

  他是武将出身,这一巴掌扇下去,沈静整个人都几乎被打的飞起来,慌乱中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却依然没能站稳。最后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鼻血顿时便流了出来。

  秋城寺心愿得偿,由衷的觉着痛快,他一面居高临下的望着沈静,一面大声斥责道:“你真是头支那蠢猪!枪决?你以为你是谁?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集中营内存在着杀戮吗?你想让帝国在国际上背上不人道的骂名吗?记住!那是集中营!不是监狱!每一名盟国侨民在战争中,都有着重要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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