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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君本无邪_尼罗【完结】(23)

  接下来,陆新民变成了一条跟屁虫,亦步亦趋的尾随在顾理初的身后,安排他洗漱换睡衣。睡衣是他自己的,虽然上过一次身,但是洗的很gān净,喷了香水,整齐的叠起来,像是刚从百货公司买来的一样。

  顾理初虽然心思迟钝,但在他这样的炯炯目光之下,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拿着睡衣站在沙发前,他很忸怩的低了头:“我在这儿换衣服?”

  陆新民走到书桌后面坐下,像学生上课打瞌睡似的趴在桌子上,一面把脸埋在臂弯里,一面语中带笑道:“你换吧,我不看你就是了。”

  顾理初这回答应了一声,窸窸窣窣的开始脱衣服,略带着点慌乱。倒不是因为怕,而是单纯的觉着害羞,手忙脚乱的穿好了,他将换下来的外衣团成一团抱在怀里,四处扫视着想找个地方放置。然而终于是没有找到,索xing搭在了沙发靠背上。

  陆新民还深低着头:“好了?”

  然后不等顾理初回答,便将头抬了起来,微笑道:“你这么怕羞?”

  顾理初跳进被窝里,只露出头来,见陆新民一直是很和气的笑着的,他也放松下来,红着脸答道:“我没有。”过了一会儿他又加了一句:“你总是看我,我才……”

  陆新民起身走到沙发前蹲下来,抬手摸了摸顾理初的头发:“怕我看你?”

  顾理初的脸愈发红了,也不答,只尽力向上扯了棉被,企图蒙住头。这回他是真害羞了,连心跳都在加快。

  陆新民望着躲在棉被里面的顾理初,脸上的表qíng和蔼可亲的过了份,几乎有点大慈大悲的意思。通常这个时候,他的心qíng都是极度平和愉悦的。

  这时,外面隐隐的传来了雷声,夹了细雪的雨下的愈发急了,玻璃窗子都略略的上了雾,可见外面的温度之低。

  正因外面冷,才显出房内的温暖来。不知怎的,陆新民忽然产生了一种“红绡帐底卧鸳鸯”的感觉——这句话是他很久之前在一本小说上看到的,当时觉得很温馨:红绡帘子垂下来,隔绝了外界的光和空气,两个人在帐里耳鬓厮磨的躺在一起,不正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么。不想再向后面读去,忽然便转到脐下三寸之处了,洋洋洒洒一大篇yín言,让他大为扫兴,几乎要作呕。

  顾理初在棉被里闷的久了,忍不住又探出头来,见陆新民还在望着自己,心里很是欢喜,却又qiáng自压抑着,只问他:“你不去睡觉?”

  陆新民低了头,在他那热烘烘的额头上嗅了嗅:“睡,这就去睡。”

  顾理初见陆新民对自己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一时便忘了他哥哥平素对他进行的教导,伸出一条手臂来搂住了陆新民的脖子,然后把嘴唇凑到他的面颊上,轻轻柔柔的亲了一口。这是他表达爱意的方式,之前只在他哥哥身上应用过。

  陆新民拍拍他的后背:“傻孩子,胳膊伸出来,不冷么?”

  顾理初把手收回来,笑着摇头:“我不怕冷。”

  陆新民蹲在顾理初面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许久,又从顾理初的口中套出许多话来。后来他双腿实在是酸麻的忍不住了,才不得已的站起来,回房睡觉。

  可是他哪里睡的着,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的,好容易意识有些朦胧了,忽然外间“咚”的一声响,其间还夹杂了一声低低的痛叫。他先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随即意识到今天家里还多了一个顾理初呢,这才翻身跳下chuáng,急急忙忙的推门去了书房。

  开了灯,他这才看清了室内详qíng:果然是顾理初从沙发上滚下来了——被子倒还留在沙发,人却是已经坐在了地板上,并且一手捂着屁股。表qíng也是痛苦的,两道眉毛蹙起来,嘴唇都在颤抖。

  陆新民走过去扶他:“摔的这么疼?沙发是窄了点,去chuáng上睡吧。”

  顾理初不说话,只紧紧的抿了嘴,满脸克制忍耐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颤抖着呼出一口气,眼圈随之也红了,低声自语道:“疼死我了。”

  陆新民有些诧异:“这么疼?”

  听了他的问话,顾理初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了似的,急忙爬起来就往被子里钻,同时摇头道:“我没事,现在不疼了。”

  烫伤的地方,本来已经稍稍的结痂了,然而方才那一下重摔,大概又将伤口蹭的绽开。顾理初偷偷的把手伸进裤子里,贴ròu捂着那一处小小的伤,觉得那里似乎有点黏黏的,或许是微微的有些出血——后来他才知道,之所以会觉得“黏黏的”,是因为伤口发炎溃烂了的缘故。

  陆新民没有多问,转身又回去继续酝酿睡意去了。

  沈静觉得,自己每天腰疼头晕、胸闷气短,仿佛是生病了。

  他吃了好些人参鹿茸,补的口舌生疮,鼻血长流。转而又吃了几副温和一些的汤药,结果依旧是没有效果,并且还落了个胃病复发,连面汤都喝不下。治来治去,不过一星期的功夫,竟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也惨白,瞧着怪可怜见儿的。陆选仁都看不下去了,亲自打电话给他找了位名医诊治。这位名医已经年逾花甲,白发和长须一样都不缺少,气派和架子也摆了个十足十。因为不愿给汉jian走狗看病,又不敢不来,所以满脸的不qíng愿,愤懑都隐藏在了皱纹里。

  诊断当场便出了结果,是痨病。

  沈静觉着自己好像被雷劈了似的,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半晌,他方轻飘飘的出了声:“能治吗?”

  名医一捋长髯:“或许还是能治的。”

  然后便挥毫泼墨的开了几大张方子,一色的名贵好药。沈静在一边坐着,腿软,身子不住的要往下溜。

  开完方子,名医携了诊金飘然而去。留下沈静一个人发呆。

  幸而沈静还没有慌乱到呆傻的程度。他随即又自己去了医院,一路挂号排队,折腾了大半天,又拍爱克斯光片,又抽血验尿的。晚上惶惶的一夜没睡,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医院看结果,却又说不是痨病,只是常年的营养不良导致身体虚弱而已。

  他是又茫然又恐慌,到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于是也不声张,只偷偷的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查过去,最后终于可以确定了:果然不是痨病,不过除了营养不良之外,好像五脏六腑都有点小毛病,总而言之,便是身体太弱,需要休养。

  沈静把心放回肚子里后,回想那名医信口雌huáng,几乎将自己吓死,不禁恨的要命,暗暗的派人想去找名医的麻烦,不想名医居然已经悄悄的溜出上海,逃去重庆了。他一口气没有地方发,只好按捺在心里,回集中营内好好的耍了顿威风方罢。

  他这厢刚了结了一桩心事,不想秋城寺那边又来了电话,说是有话要对他jiāo待,让他即刻赶去。沈静嘴里答应的痛快,心里却惴惴。因为自从上次在秋城寺那里挨了个嘴巴后,陆选仁去日本人那里发了几次脾气,闹的连在南京的森田慎吾都知道了,搞得秋城寺也颇失脸面。他怕那秋城寺对自己怀了仇恨,万一暗里下手,那可是防不胜防的。况且自己不过是个虾兵蟹将之流,陆选仁再怎么维护自己,也是有限度的。

  思来想去的,他先给陆选仁打电话,陆选仁不在办公处;往家里打,接电话的是陆振华,口气不是一般的不客气,说了“不在”二字之后,便重重的挂了电话。

  沈静没了法子,秋城寺那边又来了电话催促。他只好同林秘书jiāo待了一番,然后忧心忡忡的上了汽车,去见秋城寺。

  事实上,秋城寺倒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凶神恶煞。依旧是温和的,在他身前身后慢慢踱着步,用一口过于清晰的中文,先问候了他的身体:“你看起来脸色很差,难道是生病了?”

  沈静还是有点怕他,战战兢兢回答:“多谢将军的关心。我前些日子是有些不舒服,不过现在已经康复了。”

  秋城寺站在他背后,低声问道:“哦?因为劳累吗?听说集中营内事物繁杂,而且侨民的数量增加很快。”

  秋城寺选的这个站位很巧妙,刚好让沈静觉着脖子冒凉气:“是,又新增了一百二十名英国人。”

  “森田新近被升为大将,将要长久的留在南京。”说到这里他略微有点黯然,并不是舍不得森田慎吾,而是同辈迅速升职而自己原地不动,有些怅然嫉妒而已:“而代替他的宇治津领事又突发中风,所以现在集团生活所所长的职位只好由我暂且代理。正好我也很愿意做一些实际的事,来为新政府贡献一份力量。东亚共荣嘛,哈哈。”

  沈静听了,心里又是一沉,心想看来自己是要挪地方了。在秋城寺的手下做事?——他还想留着命过好日子呢!

  秋城寺此时却又开了口:“本来,按照军部先前的打算,集中营内的上下工作都应由日本人担任的。但由于开始时陆选仁先生极力举荐你去做事务主任,所以这个规矩也就在无形中被打破了。当然——”他把手拍到沈静的肩膀上:“你的表现也是很好的,这个是有目共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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