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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君本无邪_尼罗【完结】(72)

  这两下拍打似乎终于耗尽了他最后的一点体力。他半昂起来的头颓然垂下来,重重的磕在地上,然后再没有反应了。

  秋城寺这回方站了起来——他是杀人的行家,什么样的手段能把人毁坏成什么样子,他心里有数的很。沈静死不了,只是要受点刻骨铭心的痛苦而已!

  沈静的治疗,是由秋城寺派来的日本军医负责的。他那一肚子曲里拐弯的肠子果然还保持着完好,至于其它的伤,痛则痛矣,却还不足以致命。不过现在的关键问题已经从伤痛本身转移到了其它方面——他是被人从办公室里用担架抬出去的,屋内的一切qíng景都落入了部内众人的眼中;至于用上衣搭在屁股上遮羞的这种行为,则明明白白的展示了他那不可告人的伤qíng。

  离开分部进汽车时,因为后面跟着凶神恶煞的秋城寺,所以大家还不敢出声。待到这帮日本人的汽车绝尘而去了,特工分部内就炸了锅!部内有些课,事务清闲,很养出了一帮长舌男,如今又遇到这样骇人听闻的话题,不由得不眉飞色舞,鼓动了唇舌四处添油加醋的宣扬。

  像这样的话,如果放到别人身上,大概人们还要觉得难以置信;但放在了沈静身上,人们便觉得颇能信服——沈静这个人,出身如此下等,自然不懂得什么人伦廉耻。而且素来也是出了名的会溜须拍马,大概是为了在日本人那里讨好献媚,便连命也顾不得了,结果险些让人玩死。陆总长视他如子,不晓得会不会也有这个缘故……

  诸如此类的流言,瞬时便是满天飞。一般人听了之后,通常都是张口吐舌,做出那又惊讶又厌恶的表qíng来,然后便捂了嘴偷笑。只有沈静躺在家里养伤,虽然也常有部内下属前来探望,但是当着他的面,自然都是规规矩矩的,纵是心里鄙夷,也绝不敢露出一分一毫来。所以沈静对这qíng形竟是一概不知。直到一周后重新去分部上班时,他才隐约觉出了气氛的异样来。

  他知道是出了不可收拾的事儿了,然而具体详qíng,都是自己感觉,还不能确定。便叫了林秘书来,连哄带吓的bī出了实话。

  结果是,他被这实话给气的头脑眩晕,直接就瘫在了椅子上。心里只恨不能先去将秋城寺撕碎了喂狗,然后再杀光周围所有嚼舌头的王八蛋们!

  第39章

  陆选仁在一个极其酷热的夏日午后,悄悄的从广州返回了上海。

  他的行动很是诡秘,到了上海后,他连沈静都没有通知,直接就驱车回了家。因为事前毫无预兆,所以陆振华见了他后,很是惊愕:“爸爸,你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陆选仁很疲惫的笑了笑,没有急着上楼去看望陆新民,而是先就近在客厅内坐了,问道:“家里还好?”

  “正常。大哥也是老样子,好一阵歹一阵的。孔医生又给他换了药,还没看出效果来呢。”

  “阿静来过吗?”

  “他总来啊,不过只是去吴伯那里问问有没有事qíng要他做罢了。我是没怎么见他啦!”

  陆选仁点点头,压低声音道:“那还好。我只怕他有机会接触到你大哥——他这孩子有点小心眼儿,我看他因为那个傻子的事儿,心里还是对新民很有些意见的。”

  陆振华大喇喇的坐到他旁边:“我知道啊!我也一直是守在家里的嘛!”

  陆选仁抬头看了眼这个二儿子,叹了口气:“老二现在也懂事了,能帮着我管家了。”

  陆振华偷偷的一撇嘴,他觉着自己一直都很懂事,只是爸爸太偏心、看不到而已。

  陆选仁抢时间上楼,匆匆的瞧了眼正在睡午觉的陆新民。然后就回了书房,一面整理带回来的文件,一面打电话叫沈静来。

  沈静来的倒是很快,见了陆选仁之后,他qiáng颜欢笑的寒暄了几句。陆选仁的眼光何等之毒,早看出他一脸倒霉相,同往日的形容大不相同。但也不急着询问,只先聊了几句不相gān的闲话,得知部里一切正常之后,便把心放回肚子里,开始谈正事:“日本政府拒绝了《波茨坦公告》。看来战争或许还能再继续一段时间。”他抬手摸了摸自己那一头光滑的白发:“战争年代,才需要我们这个和平政府。如果和平真的来临了,那我们就会立刻失去存在的价值。当然,日本就算倾尽国力,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但是能有这么一段时间来缓冲一下,对我们是很有好处的。”

  沈静垂手站立,洗耳恭听。他对陆选仁的崇拜,通常就是从这些颇含深意的谈话中生出来的。

  “我在广东,和汪夫人一起,给重庆政府也发去了许多示好信号。然而重庆政府大概是胜券在握的缘故,表现的很冷淡。看来我们这些人如果想要回去,是不大能够了。我倒是还联系了青帮的几个老头子,或许他们可以替我向重庆政府再一次转达我现在的意见和态度。现在我能做的,只有等待那边的消息了。”

  说到这里,陆选仁停了下来。

  其实在广州的这两个多月里,他的经历比他方才那番讲述还要糟的多。广东现在正混乱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省政府和各大公署的厅长们业已纷纷提出辞职。而广东海军司令则自封为先遣军总司令,开始闹上独立了。至于重庆方面对他的态度,用冷淡二字形容也不是很确切的——gān脆就是不理不睬!

  陆选仁是个有城府的人,越是危急时刻,越能不动声色。他现在基本就是走投无路了,坐以待毙当然不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否则他也不会舍了脸皮,去求那些他素来不放在眼中的青帮老头子们。不过虽然是把事qíng拜托出去了,但他心底里,并不对此抱有太大指望。

  他短时间的沉默了一会儿,又伸手到写字台边的雪茄盒中摸出一根来慢慢的叼在嘴里。沈静立刻凑过去,从裤兜里掏出火柴为他点燃。

  陆选仁深吸一口,然后叹气似的吐出一口烟来。

  “今天是几号了?”他忽然问。

  沈静抬腕看了看表——表盘上是有日历显示的:“今天是八月三日。”

  陆选仁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公告是上月二十六日发表的,已然过了一个星期,同盟国应该很快就要做出反应了。事态会如何变化下去,委实难以预料。”

  沈静望着陆选仁那张苍老而yīn郁的脸,忽然打了个冷战,寒气从心底渐渐的升起来,直拱出了一头冷汗。

  陆选仁抬头扫了沈静一眼,忽然站起来,拄着拐杖走到了他面前:“阿静,你有心事?”

  沈静愣了一下:“我……也没有什么。”

  陆选仁很勉qiáng的笑了笑:“如果有了困难,尽管告诉我。对了,秋城寺那边有没有过问过顾问团的事qíng?”

  沈静神气不定的低下头,蚊子哼似的答道:“没有。”

  陆选仁点点头:“那就好。我还怕我不在上海,他又要趁机找你的麻烦。”

  沈静听了这话,只张了张嘴,话没有说出来,一张脸倒是渐渐的发了红——但明显不是害羞所致,倒像是由于心qíng激动而造成的气血上涌。

  离开了陆选仁的书房,沈静在下楼离开陆公馆时,忽然发现了坐在走廊尽头的顾理初。他不由自主的就拔脚走了过去。因为眼神不好,所以走近了才发现这傻小子正láng吞虎咽的埋头咬着一块面包。

  顾理初是一次只能专注于一件事qíng的。此刻他吃的正酣,根本没有注意到愈来愈近的沈静。直到沈静停在他面前了,他才惊愕的抬起头来,嘴里还在咀嚼,两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把脸撑成了一个苹果。雪白的额头上还有一块青紫的瘀伤。

  望着沈静,他费力的咽下口中的面包:“沈先生?”

  沈静也有点吃惊,觉着顾理初仿佛是又回到了去年挨饿的时光:“你这是吃的哪顿饭?”

  顾理初不假思索的答道:“早饭。”

  沈静在他面前蹲下来:“下午吃早饭?”

  顾理初又咬了一口面包,边嚼边答道:“陆先生让我陪他睡觉,不让我吃饭。我饿死了。”

  沈静从衣兜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脸上的面包屑:“他吃不吃饭?”

  顾理初摇摇头:“陆先生吃了一种新的药,现在天天睡觉。”

  沈静用手绢垫了手,轻轻的碰了下他那额头上的伤:“这是怎么弄的?”

  顾理初痛的吸了一口冷气,一面仰了身子躲避,一面蹙着眉头道:“陆先生用茶杯砸的。”

  沈静收回手,喃喃的骂了一句。

  顾理初把剩下的一点面包一股脑儿的塞进嘴里,同时含混的问道:“沈先生,你怎么好久都不接我回家了?”

  沈静捏了捏他那削尖了的小下巴:“我最近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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