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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迷津渡_彻夜流香【完结+番外】(11)

  王守仁面无表qíng地搭了把脉,掀起被子看了一下陆展亭的伤势,才对蛛儿道:「陆大人的外伤较为严重一些,有一些创伤药要立刻敷上,你等下跟我去药房拿来替陆大人用上。」

  陆展亭本来以为他会有什么话要说,谁知道王守仁由始至终都表现得像一个寻常的太医,他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似有一些失望,也有一些黯然。

  以至于蛛儿拿药回来给敷药时,同他讲话,他也表现得魂不守舍。

  「陆哥哥,要是有一天,你出去了,会不会很快把蛛儿忘了?」她见陆展亭没有吭声,连忙道:「我不会要陆哥哥天天想着我,一年想一次……不,十年八年想一次就好。」

  陆展亭叹了一口气,道:「我不会十年八年想你一次的,这十年八年我们天天都会见面,用不着想念。」

  蛛儿不吭声了,她很快转换了话题,道:「陆哥哥,我给你唱歌吧!」

  她说着也不等陆展亭答应,就小声哼唱了起来,蛛儿的音质既清又柔,唱起歌来很是动听。

  「桃叶复桃叶,桃树连桃根。相怜两乐事,独使我殷勤。桃叶复桃叶,渡江不待橹。风波了无常,没命江南渡。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来迎接。」

  陆展亭听到她唱到「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来迎接」,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慢慢地进入梦乡。半梦半醒之间,蛛儿那银铃般的声音还在耳边。

  睡到半夜,听到有人猛然将门推开,陆展亭努力睁开双眼,见慧敏靠在门口喘着气,她冷声道:「起来。」

  陆展亭惊疑地爬起身来,慧敏低声道:「快点,过来扶我!」

  陆展亭连忙下chuáng,依言扶住慧敏,她抓住他的手,很用力,指甲几乎嵌进陆展亭的手臂。

  两人几乎是跌跌撞撞走进了后院,慧敏冷冷地道:「等下,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明白了吗?」

  陆展亭即便满腹疑问,在慧敏森冷的视线下也只好点头答应。

  慧敏伸出手将屋门一打开,只那匆匆的一瞥,陆展亭失声叫了起来,但那一声只刚出口,就被早有防备的慧敏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但是陆展亭的眼镜还在直视着屋内,在那不大的房间中央,吊着蛛儿,刚刚给他轻声唱歌的蛛儿。

  「你不要吭声!」慧敏在他的耳边轻声道,见陆展亭点头,她才将手放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陆展亭流着泪连声问,他想冲进去,却被慧敏拦住了。

  她冷冷地道:「你不用去看了,她已经死了。我是等到她死了以后,才去叫你的。」

  陆展亭吃惊地张开嘴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慧敏。

  慧敏接着淡淡地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这不是我的意思。」她微叹了口气,目中的冰凉似稍有融化,她叹息道:「你想逃出去吗?蛛儿替你想了一个好法子。」

  她回头见陆展亭还呆在那里,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在说什么,一甩手就给了陆展亭一记耳光。她用力过猛以至于似乎牵动了自己的伤口,慧敏捂着腹部沉着脸道:「如果你不想蛛儿白白为你死了,你就给我听清楚。

  「没有太多的时间,很快就会有下殓房的太监过来。按照惯例,他们会将蛛儿的尸体连夜送出内宫。蛛儿是金陵本地人,她的尸体会被送往城西的义庄,等着她的家人来领回尸体。那个地方已经出了皇宫。

  「按照圣武皇帝的恩典,蛛儿等下会得到一口薄皮棺材,我呢,有一小会儿单独的时间与她道别。你可以趁这个机会逃出宫去。」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陆展亭流泪道:「我一直就是这么不堪的,根本不值得她如此对我。」

  慧敏冷笑了一声,道:「这个问题,你以后下了huáng泉自己问吧。」

  她说着掏出一个锦囊,道:「我素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你救了我的命,你逃出宫去之后,去扬州府找我们叶家,这里头有我的一封信,我哥哥看过以后一定会收留你的。」

  陆展亭被慧敏藏在了蛛儿的chuáng底下,他听着有人在屋内进进出出的,蛛儿被放了下来,就放在chuáng上。陆展亭看着chuáng梁,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对不起。

  有人将蛛儿的尸体抬出屋,放进院中,摆在一辆运尸车上的薄皮棺材中,将棺盖盖好。

  这时陆展亭听到慧敏的声音道:「我这个主人还没话过别呢,现在圣武皇帝死了,下殓房的人就不用遵循老祖宗的规矩了吗?」

  陆展亭屏息着听为首的太监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隔了不多会儿,他听到慧敏轻声道:「快出来!」

  陆展亭立刻从chuáng底爬了出去,慧敏低声道:「将蛛儿的尸体抱出来,你躲进去!动作快点,半夜出去,不会有侍卫查看。」

  陆展亭轻推开棺盖将蛛儿抱了出来,他看着蛛儿灰色毫无生气的脸,不由得心里一酸,将她轻轻放进chuáng底。

  慧敏似乎也很紧张,她的手紧紧死抓着一根拐杖,指关节都隐隐泛出白色,等陆展亭回转了头,似乎才微松一口气,她轻拍了一下陆展亭的背,柔声道:「孩子,跑吧!」

  陆展亭躺进了棺材,在拖上棺盖的那一刻,他看着那张平时不假词色,总是充满了讥笑的脸,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慧敏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抚摸一下陆展亭的脸,道:「孩子,你以后自己要万事小心。」然后同陆展亭一起将棺盖合拢。

  很快,陆展亭便感觉到车子在动了,他细数着那些路,那些弯道,尽管韶华宫离最近的西直门只有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他仍然觉得那是一生中最难耐的等待。

  「老张头,又死了人?」陆展亭听那口音就知道是西直门守城队长杨之隆。

  「是韶华宫的小宫女。」

  「哦,韶华宫的人居然还没死绝啊?」守城的侍卫一阵大笑。

  「您要不要看看?」

  陆展亭听到这里,不由得轻轻握住了拳头。

  「不了,那韶华宫的小宫女活着的那张脸,看了都叫人倒胃口,别说是死了。」

  老张头连连应是,接着车身又动了起来,陆展亭轻轻松了一口气。车子就这样不停地向前,陆展亭在棺材里迷迷糊糊地,几乎睡着了。

  迷蒙中,他有片刻似乎看到蛛儿在前面,他便追啊追,将那女子的背影一拉过来,确是亦裕冷笑的面孔。

  陆展亭立刻吓醒了,出了一身冷汗,他刚庆幸是在做梦,突然听到一阵奇特的声音,他再仔细一听,不由得额头沁出了冷汗。

  那是马蹄声,是很多匹马踏出来的声音。

  陆展亭几乎都不用深思熟虑,也能猜到那些马匹是追踪自己而来。

  他一咬牙,将棺盖狠狠一掀,那棺盖翻了过来,刚好砸中老张头。

  陆展亭从棺材中跳出来,对地上被砸昏过去的老张头说了声抱歉,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已经是属于金陵西郊。陆展亭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往丛林深处跑去。

  他跑了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发现不但没有摆脱马蹄声,反而那蹄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喘着气,似乎听到风中传来吠叫声,他恍然大悟亦裕派来的人带来了狗。

  陆展亭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到几株岩败茜,他大喜,将那些糙都拔下来,忍着糙奇臭无比的腥味,将它们统统塞到嘴里嚼烂,然后脱下外套,用那些糙浆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涂抹遍。

  他刚想将自己的外套丢进水里,却突然被一个黑衣蒙面人夺了过去。陆展亭吓了一跳,但是那个黑衣人却示意他不要出声,只见那黑衣人几个利落的飞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时候陆展亭想要再跑,也来不及了,他只好潜伏于路边的糙丛中。

  当他看到穿着一身黑衣,在火把下,却更显得俊美无比的亦裕,那颗心止不住猛烈的跳动着。

  陆展亭耳边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越是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就越是紧张,心跳的越是快。那几条灰色的猎犬似乎也失去了方向,对着半空乱吠着。

  亦裕勒住马头,环顾一下四周,沉着脸道:「给我四散开来搜,他一定就在附近!」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道:「我要活的!」

  他的话刚说完,那边树丛中突然一动,几条猎犬立刻像疯了一般追逐而去,亦裕也立刻调转马头喝道:「快追!」

  等他们都消失无踪了,陆展亭才虚脱了一般倒在地上,无力地喘着气。片刻,他才有劲爬起身来,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第五章

  陆展亭弯着腰蜷伏在船底,这几天的颠簸让他先是吐了个昏天黑地,继而又发起高烧。

  他听到有船泊码头声,接着头上一亮,有人掀开了顶盖,冲他吼了一声,道:「独眼龙,快起来了!卸货了!」

  陆展亭支撑着站起来,慢慢地顺着楼梯爬上甲板,亮光照在他那几乎遮去了小半张脸的红色胎记上,看起来既丑陋又怪异,让人几乎不愿意再去看第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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