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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庸风雅录_阿堵【完结】(207)

  洪大少忽然不平起来:“这事儿咱们太亏了!这个系列那个系列,发这么多论文,除了你一个,全是他们的人。早知道不如弄回去,咱爱叫谁掺和就叫谁掺和,多好。”

  方思慎抬眼看他:“那你不是没弄回去?何必现在说这个。”

  洪鑫垚摸后脑勺:“那不是……你知道的,不方便嘛。”

  方思慎接着道:“也不是只有我一个。Daniel那边,爸爸介绍的那位近代史专家,算相关文章的第二作者。我这边,分了一个题目给人文学院古夏语研究所,他们单独出一篇。其余我执笔的,虽然不少人署名,但第一作者都是我。这样看起来,还算公平合理。”

  分给人文学院一个题目,是方笃之给儿子的提醒。自己有ròu吃的时候,不忘了给别人留点ròu汤ròu骨头,才是与人为善之道。

  洪鑫垚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仍旧有些不甘:“他们普瑞斯想拿这个课题去争这个基金评那个奖项,明天我跟他们谈后续合约,得再好好敲打敲打。”

  他要赶在初八前回国开工,计划明天初六待一天,后天走。

  方思慎想起卫德礼的抱怨,摇着头笑。

  “听Daniel说,这边想趁热打铁,着急跟你商量公开展览的时间和具体cao作程序,不知道你下一步还肯不肯把东西继续寄存在此。最大的问题,恐怕是他们想做巡回展,怕你不答应……”

  洪鑫垚嚷起来:“当然不答应!万一路上出点纰漏,他们赔得起吗他们?!再说了,咱大夏父老乡亲都还没过眼呢,洋鬼子先一圈儿得瑟上了,可不是要怄死我么!”

  方思慎忍不住揶揄他:“你不是不打算入境?上哪儿给大夏父老乡亲看去?”

  洪鑫垚顿了顿,忽道:“老师以前给我说过,让弄到明珠岛。”

  方思慎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心头一酸,老师泽被深远,算无遗策。

  洪大少记起当年老头儿在青丘白水跟自己说的话,也有些难过。慢慢道:“我再琢磨琢磨,看怎么办好。反正这什么狗屁巡回展,洋鬼子想都不要想。”

  共和六十三年三月底,《文化遗产》杂志,最权威的人文社会科学国际期刊之一,开始发表普瑞斯东方研究院最新课题的系列专题论文,古夏国战国后期九溪青铜六器横空出世,在海外夏学界和大夏本土国学界引起轰动。

  七月,洪鑫垚从京师大学国学院顺利毕业,成为河津洪家有史以来第一个正儿八经拿文凭的高级知识分子,光宗耀祖,彰显门楣。(洪三小姐洪玉莲念的花旗国野jī大学,不算)与他同一届的梁若谷、汪浵、史同、周忻诚、江彩云等人,或谋毕业出路,或继续求学深造,步入人生又一个分水岭。

  八月,以方思慎为第一作者的九溪六器铭文考证系列论文开始发表,引发了学界对这一课题的进一步关注和热议,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参与其中。方思慎完成第一篇论文后,回国待了短暂一段时间,与亲人团聚。

  第116章

  方思慎八月下旬回国,九月初开学,一共在家待了不到两周。

  洪鑫垚特地到花旗国接他,理由如下:

  第一、他要来巡视真心堂海外分部,同时带一批当代艺术jīng品过来jiāo易。真心堂海外分部正式开业一周年,不少活动需要老板亲自到场。洪三小姐洪玉莲因为有了这个正经生意,扩大投资,依法纳税,促进就业,为花旗国的发展做出了贡献,顺利获得长期居留许可。卫德礼的名字也挂在了真心堂海外顾问介绍栏里。为表诚意,洪鑫垚给了他一点股份。

  第二、他要来跟普瑞斯东方研究院敲定“九溪六器”公开展览的事。因为研究成果的价值超出预期,普瑞斯方面按照第一期协议约定,免去了各项检测的全部费用。其他诸如论文版权、署名权之类,也都在chūn天那次谈妥了,唯独公开展览这项尚未商定。洪鑫垚坚决不肯搞巡回展,最后在方思慎的劝说下,勉qiáng退一步,同意除了在普瑞斯东方研究院博物馆展出之外,还借给梵西博物馆做一个为期两月的特展。

  原本谈到这一步,洪大少摩拳擦掌,一心想从门票收入里再捞点儿油水。后来才知道,人家的展览是免费的,压根儿没有门票收入这一项。被方思慎笑话了一场,放出豪言:“这有什么,老子以后专做不要钱的展览,专给咱大夏父老乡亲看!”

  如此一来,接方思慎回国,反倒好像变成顺带了。上飞机前两天,洪大少借口终于两人都得空,要好好轻松轻松,结果把人压在chuáng上,这样那样弄得下不了地。最后方思慎背对他躺着生闷气,根本不说话。

  “哥……”洪鑫垚试着喊了一声,那边纹丝不动。心想没准睡着了,慢慢爬上chuáng,轻轻掀起空调被。手指蘸着消肿化瘀、生肌止痛的药膏,一边抹一边chuī。方思慎被他弄得又痛又痒,不由得绷紧了身体,qiáng压着不发出声音。

  洪鑫垚这下知道他没有睡,换了盒针对筋骨过劳,肌ròu损伤的,道:“我给你揉一揉,见效快,明天就能下去。好不好?”

  也没指望他答话,药膏在手心搓得滚烫,从腰椎往两侧缓缓推按。手上忙活,嘴里也没闲着:“你看吧,只要你回去,你爸铁定把你圈家里不让出门。我又不能天天待在京里,总共不过一个多星期,咱俩能见上几回?等你一开学,又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你算算,这一年到头,能一张chuáng上躺着的日子,是不是十个手指头就数得过来……”

  方思慎恍然醒悟,合着这才是他特地跑来接自己的真正原因。

  “唉,牛郎织女太可怜了。哥,我不要做牛郎织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别提多后悔了,当初就根本不该让你来……”洪鑫垚忽然俯身,在侧腰的红印子上嘬了一口。

  正咂吧回味呢,猛地蹦下chuáng,笔直冲进卫生间。再出来,一脸湿漉漉的水渍。

  “呸,这什么破玩意儿,又苦又辣……”

  方思慎再也憋不住,趴在枕头上闷声大笑。

  他这一笑,那一个立刻打蛇随棍上,凑过来挨着:“哥,别生气了,啊?我那个,前面忍太久,一想后边还要忍那么久,就有点昏头。以后天天在一起,肯定不会这样没轻没重,到时候都你说了算,你要咋样就咋样……”

  方思慎依旧没做声,心里那点气其实已经消得差不多。洪鑫垚这些疯话,起初只当甜言蜜语听,后来逐渐懂了,知道基本都是实打实的真话。毕竟,从一开始,对方便带着qiáng烈的yù望而来。qíng爱之事,肌肤之亲,于他而言,是爱qíng关系中极其重要的部分,更是彼此确认,互相归属的最根本的方式。理解了这一点,也就不觉得需要生气。

  而对于自己来说……方思慎承认,越来越体会到这一部分的重要xing。

  忽然挪了挪身体,彻底放松趴着,道:“腿酸,抬不起来。”

  “啊……”洪鑫垚一愣神,随即懂了,“我,我给你揉腿……”

  方思慎是个过于通qíng达理的人,洪大少难得有这样伏低做小的机会,殷勤周到,乐此不疲,闪瞎了同一栋屋子里其他所有人的眼睛。

  回到国内,果然如他所料,一年没看见儿子的方司长恨不得把人拴在裤腰带上。恰逢高校暑假期间,高教司衙门相对清闲,方笃之能推的事都推掉,专门陪儿子在家休息。

  头一回看见儿子手上的戒指,脸色立刻变了。方思慎小心翼翼道:“在那边,戴上这个,能省很多麻烦……”

  方司长语气硬梆梆的:“回来不用省麻烦,还戴着做什么?熟人见了问起,怎么说?”

  方思慎瞄父亲一眼,用商量祈求的语气道:“国内不讲究这个,大概不会当真。万一有人问,随便应付两句……”

  “哼。”方笃之不再说什么。

  尽管每个星期父子俩都通电话,仍然有问不完的细节。方笃之问到何家的事,方思慎掏出一个相册,捧到父亲面前。

  “何家伯父让人找出了几张老照片,翻印了一份给我。我自己在他们的老宅里也拍了一些,请学生帮忙设计,做成了这个册子。”

  方笃之望住儿子,好一会儿,才微微哆嗦着手接过去。却不忙打开,仿佛掩饰什么似的,开口道:“他们还留了老照片……挺好。这头什么都没留下……也不是没照过相,头些年chūn游秋游,还有毕业照……他爸爸有一架相机,我们都摆弄过,拿去相馆洗了黑白照片,往上边涂颜色,红一团绿一团,可笑得很……”

  父亲这样语无伦次的时刻太少见。方思慎有点担忧地叫了一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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