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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众_常叁思【完结】(3)

  他知道这个吴总在找他,但也不会辜负别人的好意,嗓子眼灼痒,常远用力咳了两声,说:“知道了,他们在哪一块?”

  “在西北角那个大门口。”

  “行,忙去吧。”

  工人笑了笑,抬着钢筋走了,常远视线一偏,就和那小青年对了个正着,娃娃脸,看起来像刚毕业。他边打量边问:“你哪个单位的?”

  一对上正脸,谢承心底蹭蹭就冒出三个字来,文化人。

  这白帽子看着比他大不了多少,就目前并不水平的基准来看,貌似也比自己高。肤色偏白,眼神雪亮,安全帽扣在头上看着也不显得丑,可见颜值经得起考验。

  一般工地上只有技术人员才称为工,白色安全帽在这个工地属于监理层,但现场的帽子几乎都乱戴一气,不能作为依据。

  他的肤色跟常驻现场的黑皮一看就不是同款,斯文的像个白领,谢承一时拿不准他的身份,只能客气客气再客气。

  他熟练的摸出烟盒抖出一根递过去,堆出一脸真诚:“谢谢常总,我是凌云的小谢,王总叫我们来开会,来,您抽根烟。”

  “小事,客气了,”常远没接,朝自己的耳朵指了指,说:“叫常工就行。”

  “凌云”这个字眼有些耳熟,他想了想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那家忽然冒出来、要接替泰兴做后续的黑马单位。

  谢承见他耳根上左右开弓,只能感叹人不可貌相,看着如此环保的一个人,谁知道是个老烟鬼。他把烟收回口袋,从善如流的叫了声常工。

  既然是接头单位熟悉现场,那就不能往外赶了,常远沉默到钢筋从面前走完,率先踏上了路面,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水泥路上,三楼的屋面上就探出个人头,朝这边叫道:“常工,这儿——”

  常远不方便扯嗓子,挥了挥手示意他知道了,谢承见状说了声“您忙”,一溜烟沿着水泥路往东去了。

  边坡的土台阶早被踩平了,常远拽着锈铁管爬上一层地面,钻进楼里习惯xing的摸出手机做记录:[5月12,13:26,一期南,小树林,遇凌云/小……]

  “谢”还没打完,屏幕就切成了来电显示,电话是王岳打来的,他在听筒那头问他人在哪,就快要开会了。

  近来因为凌云中标,业主代表、总包、监理之间气场不和,相互都秉持着看着一派和气、其实谁也不理谁的立场。

  离开会还有一段时间,王岳却忽然用这么愉悦的语气给他打电话,这简直就像明目张胆的对他说“小常啊,我刚给你挖了一个大坑,你快回来跳”一样。

  但是常远还是得回去,大家虽然已经相看两厌了,但是离项目竣工还遥遥无期,所以该装的孙子一个都不能少。

  挂断之后他给楼上的负责人去了通电话,点名了是蒙总包召唤,那边抱怨连天,但也不敢真撒泼打滚的留他。

  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公司的小郭,被晒得受不了,正举着不知道哪儿顺来的糙帽当蒲扇,见了他一溜烟小跑过来,大喘气的告状:“啊——这群傻bī……要气死我!”

  燥热的空气蒸得常远也是汗流浃背,但是他晒了皮肤不红,所以看着相对清慡。他自己也是这么气过来的,并不觉得这算个事:“不要紧,他们一会儿就能把你气活。gān什么去?”

  小郭一脸抗拒:“吴总呗,把我手机都快打爆了,催我去给他验收,常工你上午去哪了?别人连你是不是故意在躲他这种话都问出来了。”

  “我躲他gān什么,”常远一本正经:“上午在设备井里,手机没信号。”

  这还不叫躲!小郭抹掉下巴上的汗,一瞬间十分气馁,监理大爷被一个小小的施工队长bī到井里一蹲就是半天,想想都觉得怂。

  常远以为他是晒蔫了,又有点在意那个小谢惹乱子,于是说:“现在西边热,吴总那儿晾一晾,你沿着路往东边绕一圈,看见一个穿白衬衫的小huáng帽,跟着他,不乱跑就随他去,一点五十五之前回办公室。”

  小郭乐得不晒太阳,颠颠的追到东边去了,常远嗓子冒烟的回到项目部,没敲门,先从拉着钢筋的窗户口往里看了一眼。

  屋里十分和谐,非常授受得亲,两人坐得老远,王岳这么爱摆架子的人,这会却笑得畅快淋漓。

  背对着门坐着个男人,肩挺背直,不论他在说什么,能把准备好下马威给他看的王岳捧得这么开心,这人做得那就已经相当不简单了。

  常远敲了三声门,听办公室里王岳说了声“进”,手腕一沉,进去了。

  屋里的人先听见的动静转过头来,下一秒四目相对,对方眼睛一瞪跟活见了鬼似的,震惊得站了起来。

  板房外蝉声活跃,绿叶流金,这一瞬间的对视,仿佛变成了一个定格的长镜头。

  邵博闻眨了眨眼,门口的人还在,条正盘顺的一个青年,青涩褪尽,化成灰了他一定不认得,但人生头17年的比邻而居,足够自己仍然能一眼认出他来。

  他激动地往前踏了一步:“小远……”

  第2章

  比起邵博闻的喜形于色,常远的表现就冷淡得多,他面无表qíng,直接懵了。

  他听人说起过凌云的老板姓邵,却从没往邵博闻身上想,这个人脱离他的生活实在太久了,久到跟他有关的所有人和事,都一年一年的断掉了联系。

  那时他到处找邵博闻,却总是毫无音讯,等到huáng花菜都凉透了,才没什么卵用的冒出来。

  常远心里一阵恍惚,他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里冒出两个斩钉截铁的大字:叛徒!

  他如今以成年人的眼光回头看过往,那些恶语相向不过是小事一桩,只是当年这个人对他来说与众不同,所以他的恶意堪比原子弹。

  都说相逢一笑泯恩仇,邵博闻就在笑,可是常远笑不出来,他郁结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胸大概真的只有jī蛋那么大。

  “你们……”王岳正准备介绍,就见邵博闻跳了起来,听口气和看模样都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他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眼底逐渐多了些耐人寻味:“认识啊?”

  凌云建工是业主的关系户,那么他和监理公司都是输家,职业压制他无话可说,可要是凌云和监理之间也不单纯,那整场再次招标的戏码里,就只有他总包是跳梁小丑了。这个假设王岳光是想想,心里就非常不是滋味。

  邵博闻起来的时候急,腿将椅子撞得飞了出去,磕到常远扶着的门框才停下来,“哐”的响了一声。

  细微的震动沿着门板传到掌心,常远稳住心神,卡在门板上的手指特别用力,他没什么诚意的抿了抿嘴角,说:“邵博闻,好久不见。”

  很快他转过头看向王岳,一边进来反手将们关上了,温和地解释道:“初中同学,十几年没见了,跟不认识也没什么两样。”

  要不是那张脸,邵博闻根本不敢认他,常远的xing格像变了一个人,他以前说话轻声细语,对自己也特别亲近,眼下即使是因为工作需要避嫌,也冷淡得让邵博闻挠心挠肺地不慡。

  他穿开裆裤的样子自己都见过,什么叫“跟不认识也没什么两样”!

  邵博闻正要反驳,忽然见这人侧过身抽出一张纸,按在了靠近王岳的那半边脸上,借这遮挡看了他一眼,口型微动吐出两个无声字来:闭嘴!

  他这道眼神甚是犀利,可以说是史无前例地杀气四溢,邵博闻一时被震慑到,竟然真的闭了嘴。

  他注意到这人嗓子哑了,鼻尖也有些泛红,就猜他大概是感冒了。常远打小身体就差,成年了似乎也不见好转。

  “这么巧,那正好,我连介绍都可以省了,”王岳笑着喝了口水,有些感叹:“不过啊,要是我的初中同学现在站我跟前,自报姓名我都不一定想得起来,看来你俩初中关系,挺铁啊。”

  王岳这人比较多疑,没事就在办公室里琢磨来琢磨去,在他眼里这现场上的很多人都是刁民。常远作为他头号刁民罗坤的得力gān将,自然备受试探。

  “不铁,”常远烦这些拐弯抹角,脸上却一点没露出来,他坐下来慢悠悠的擦起了汗:“初二那年他弟弟偷了我的自行车,让他背黑锅,闹得差点被退学,换了我也忘不了。”

  偷车这件事当时闹得确实沸沸扬扬,不过无法释怀的人只有邵博闻的弟弟邵乐成,邵博闻见他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极力在淡化关系,便配合道:“过去的事儿咱就别提了吧。”

  常远脊背一僵,这句话霎时在脑子里滚了好几遍,总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他作势弯腰去拿瓶装水,趁机对着地面露了一个冷笑,说:“那当我没说,你也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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