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惶恐的属下再度打来电话，他关机，随手抛在客厅的沙发上。
被封眠一句话问倒，他的心qíng莫名变得一团糟。
30
封昼显得很平静，「我要收购，纯粹出於一个私人理由。」
他正襟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办公桌後，鼻梁上是一副细框的金边眼镜，那是他的标志和风格，再加上一贯深沈无波的目光，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老五、六岁。
「哦？因为私人理由？」封眠微微挑眉，「我有些好奇。」
封昼却gān脆地摇摇头，「报歉，小眠，不知道这个理由，对你并没有损失──」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把目光重新移回手中的一份文件上，「因为那实在与你无关。」
在通常qíng况下，诸如此类的商业动向，他并没有习惯对自己的亲兄弟隐瞒。但这一次，对嘉琳电子的收购，没有掺杂任何市场潜力相关的因素，的确纯是出於私人理由，所以他破例不想多谈。
甚至，不想明言。
「那好，我尊重你的决定。」封眠从他对面的座椅上站起身。
封昼不再说话，沈默地目送他离开。
他走出总裁办公室，恰好又碰到杜一川。
「眠少爷──」
封眠若有所思，淡淡地颌首。
两个人在过道的一边闲聊了几句。
忽然之间有轻微的脚步声，封眠回首，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年，乌亮柔软的头发，皮肤白净，五官jīng致得类似女孩子，以至於他整个人有一种不辨雌雄的美。但与此同时，他穿著一身运动服，身形瘦高，一手在裤袋里，一手状似随意地勾著斜背在肩上的一个包，尤其脸上冷淡的神qíng更能减轻人们对他xing别的疑惑。
他从封眠和杜一川的身边经过，却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
封眠不得不吃惊，因为刚才回首的一刹那，他亲眼看到这少年从大哥的办公室出来。
这麽说，他在办公室里谈话时，这个少年最有可能是在大哥的休息室里。
眼看著他用总裁专用的电梯下楼，封眠转回头看向杜一川。
「他是什麽人？」
「眠少爷是问江天？」杜一川果然知道得比他多。
「江天？」封眠玩味这个名字，忽然似笑非笑，「老杜，他是我大哥的朋友？」
封昼见到弟弟踅返，只思虑了半秒即放下手中的笔，甚至摘掉眼镜。他从办公桌後走出来，嘴角浮起一抹释然的笑意，「你刚才一定看到小天了。」
「是。」封眠坦承，「如果你是指那个神qíng很冷淡的男孩。」
「我正是指他。」封昼走到他身边。
封眠盯住他的眼睛，神qíng显得十分平静，不冷不热地道：「大哥，我忽然生出一种联想。你想收购那家电子企业，是不是跟那个叫江天的男孩有关？」
封昼的笑意未改，却只拍拍他的肩，「小眠，人长大了，都会有自己的秘密。」
话语背後的含义其实是很明显的──
勿需多问，他也有保留自己秘密的权力。
31
当天幕如泼墨，整个湛都呈现出另一幅漂亮的夜景。
在市区偏北的一个大广场上，已有许多人在散步、纳凉。
既有姿态亲昵的年轻qíng侣，也有饭後漫步的一家三口，既有拄著木拐的耄耋老翁，也有蹒姗学步的小可爱，还有成群结队的小男孩，穿著轮滑鞋灵巧地在四处穿梭。
卫介整个人处在极度放松的状态。
他倚靠在一处栏杆旁，笑看前面不远处，正蹲低抚摸一只雪白小狗的筱筱。
这个广场离小家夥和兰姨所住的住宅区并不远，有空闲的时候，他偶尔会带她来玩。
兰姨买了一个五彩的小风车过来，招手逗引筱筱。
小孩子都是喜新厌旧的，很轻易就放弃了与狗狗亲密接触的乐趣。
卫介的手机却忽然发出响声，不得不走开几步接听。
「怎麽是你？」他随意站在一棵大树的yīn影里，看不出脸上的表qíng变化。
对方却笑了，「拜托，不要总用这样冰冰凉的语气，我又gān扰你的好qíng绪了？」
「你正在路上？」卫介听得到彼端传来的「呼呼」的风声。
封眠正独自开著车，施施然地道：「小介，我想见你。」
「我现在没空。」明显听得出，卫介淡漠的语气里并没有起波澜。
但对封眠却不啻是一个好信号。对於他感兴趣的人和事，他有很敏锐的捕捉能力，能够察觉事态发展的细微变化。譬如对卫介。他若是简单说「我没空」，那背後的含义远比那句来得更决绝。
封眠愿意跟自己打这个赌。「没关系，我去找你，你目前人在哪里？」
「报歉，我现在不想受打扰。」卫介说完旋即挂断了。
听到「嘟嘟」声，封眠的脸上却仍不在意。对付他那种人，他不介意用一些狡诈耍赖的手段。
靠一套卫星定位系统，通过卫介手机发出的讯号，很容易就查到了他所处的位置。
卫介回到原先的老地方，只见到兰姨慌慌张张地跑来。「卫先生，实在对不起……我见到一个好久没碰面的老邻居，多聊了两句，没想到回过神筱筱就不知到哪里去了──」
「没事，」卫介却释然地笑笑，「她不可能跑远，我和你一起找。」
「真是对不起。」兰姨一个劲地埋怨自己。
然後两个人分别向不同方向寻找。
此时凉慡的夜风阵阵chuī拂，广场上纳凉的人越来越多，卫介慢慢地从人群中走过，仔细搜寻那个小身影。时不时会有温热的触感擦过裤管，那是跟著主人四处欢跑的宠物猫狗。
直到他在不知不觉间走到广场的边缘，不远处忽然响起筱筱的声音。
「小卫哥哥──」小家夥冲他大张开双臂。
他急忙转过身，却惊讶地发现筱筱被抱在封眠的怀里。
接过筱筱，他才勉qiáng勾起唇角，「谢谢你，我正在担心她走丢了。」
「不用客气。」晕huáng的路灯下，封眠玩味地打量他，「我下车时正巧看到她一个人走来这边。」
「你来这里……是找我？」抱著一个小女孩，让卫介感到说话愈加不方便。
封眠却慡快地承认：「那当然，否则很难再有第二个理由。」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和卫介相触，开始变得深邃而具有诱惑力。不合时宜的晚风，带著周遭糙木的清香，从他们身边chuī过，更像煽风点火，助燃了某种带有qiáng烈暧昧色彩的qíng愫。
筱筱几乎成了唯一纯真的存在。
卫介举步想离开，被封眠拦住，更快的，他竟当著小女孩的面，凑过去吻了他的嘴。
相对而言，这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来得突然，且大胆。
卫介想不到封眠会这麽做，当著筱筱的面。他看向他的神qíng有些复杂。
封眠却从容地微笑，凑近他低声耳语：「相信我，你现在带些茫然的神qíng是我最喜欢的。」
「叔叔为什麽要亲哥哥？」稚嫩的童声打破了两个人之间胶著不明的氛围。筱筱在卫介怀中歪过小脑袋，好奇地睁大眼睛。乌亮而纯真的大眼睛让卫介一时无言可对。
有些尴尬的场面，因为很难想像要对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解释些什麽。
但尴尬却又被小家夥打破了──
她学著方才看到的qíng景，也凑过去在卫介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我要跟叔叔一样。」小家夥顾自变得很满足。
天真的举动让另外两个人皆摇头失笑。
卫介把她放回地上，改而牵起小手，带她回去找兰姨。「到此为止吧，我要送筱筱回去了。」他忽然停步，转头看了一眼走在身边的封眠，仍然是淡漠而平静的口吻。
让人捉摸不透他心里此时真实的qíng绪指数。
封眠挑眉，嘲弄般地笑道：「小介，你太高估我的风度了，今天晚上我不想走开。」
落下最後一个音，他敛起笑容，眼神已变得认真。
32
回到自己的公寓楼下，卫介看到封眠的车，却没有看到他的人。
一丝疑惑在他脑海中闪过，但他旋即摇摇头，像是嘲弄自己某种不该有的心态。
直到走出电梯，打开门迎来满室的光亮，他才吃了一惊。
封眠慵懒地等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说过今晚我不想走开。」不可否认，他靠在沙发上，笑得十分迷人。
卫介平静地关上门，「你怎麽会有我家的钥匙？」
封眠伸手捞起玻璃几上一枚崭新的钥匙，在主人面前晃一晃，且回答得坦然：「我取了你钥匙的印模。」这样的事，只因是他做了，以致看上去竟有一种天经地义的味道。
卫介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在封眠想站起来时却按住了他。他的手按在他一边的肩膀上，已变得幽深的双眼却径直与他对视，那目光里带著探究，然後，出乎意料，他忽然俯首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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