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凉了一半的心，跌入冰点——
月事已经一月未至，自那夜过后。
紧紧捂着腹部，我又爬向了chuáng榻，一阵眩晕，我睡了过去。
半月过后，我醒了过来，只是得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表哥没了。
我挣扎着跑向表哥的病房，二姨爹和二姨哭的像个泪人，看见我，便发了狂，二姨挥打着我，撕心裂肺：“都是你！你真是天煞孤星，害死你爹娘不够，又祸害了子玉。”
那个道人的话还是应验了，我真是天煞孤星，不祥之人，克父克母，克亲克夫！
爹娘走了，表哥也走了。
泪，无声从我眼中落下。
我任由二姨打着我，身上各处疼痛却亦发不自知。
我泪眼迷蒙的对二姨说：“二姨，你要恨就恨我，若不是我，表哥也不会因为护全我而成这般。你要是可以舒坦些便打吧。”
慕哥哥拉劝着二姨，安抚道：“伯母，还请节哀。子玉定是不愿你这般的。”
二姨发狂，拍打着慕哥哥：“叶慕尧，这事你能脱得了gān系？你明知子玉有心悸病，还由着韩燕绾拉着他去那人多的地方。那些学生你怎生镇压的，他们那么欺负子玉就没个说法？”
慕哥哥低垂了头：“伯母，是我不好。”
“好与不好有甚么用？人……回不来了。”
二姨哭的撕心裂肺，表哥去了，她的指望，寄托也什么都没了，丢了魂，失了心，葬了qíng……
我泪眼看向周边，医院的墙壁好生洁白，只是这白冷冰冰的，丝毫没有表哥穿白衫时的温暖俊逸。
白色的布帛下是表哥温恬的面容，表哥是笑着走的。
说不出的感qíng，不被祝福的qíng谊，世俗的碾压，人xing的薄qíng，最终……毁了他。
世间万千爱恋，无数生死别离。
千言万语，道不尽，诉不完，死……或许是解脱吧？
红尘三千丈，弱水三千巷，为何就容不下表哥和慕哥哥。
仅仅只是因为爱错了人，还是爱上了不该爱的？
我缓缓走向表哥，颤抖着手将那方布帛盖上，泪大滴大滴落在布帛上，晕染出表哥的影，我迷离着眼去触碰，却忽然又消失不再。
天也不眷顾，苍生有谁怜？
表哥是真的走了，谁也想不到一月多前还是活生生的人，此刻是一句冰冷的尸身，了无生机。
二姨接受不住失去表哥的痛，患了失心疯。
慕哥哥容忍不得韩燕绾的薄qíng，一纸和离书递向韩将军府，这一场联姻作了土。
后来，我才得知，表哥心口的子弹本是取了出来的，医生说好生休养，不可劳心劳力，便也无甚大碍。
只是，表哥心已死，灵魂已枯。
再如何灵的药也是救得了人救不了心的，我才知那时的表哥游走在人事边缘，只求一个解脱。
漫天诅咒，qiáng忍着一口气，云淡风轻一笑置之，心有多痛，便有多隐忍。
他是一个温恬的人。
死的也是那般平和。
可我，再也没有表哥了，再也没有那个说会护着我一生的人，再也没有那个陪我一起学萧的人再也没有了……
什么都作了古。
是……我害了他。
☆、第壹壹章 相思
【尾】
民国二十年，全面bào/动，各地割/据，军阀猖/獗。
二姨爹带着二姨去西洋求医。
慕哥哥随着叶将军去前线打仗，杳无音讯。
三月后
新坟杂糙已出，旧人相思苦。
我月事迟迟不来，心里的怀疑越甚。
那日，chūn花开遍，整个余宅中红艳妖娆一片，樱花飘飞，各自舒卷。
我以为是表哥回来，妖娆光晕中好似又看到那次他冲我温恬一笑的模样。
我晃了晃头，接过一片花瓣，看了看便丢了。
偷偷拿着细软找了一个老中医把了脉。
是……慕哥哥的孩子，是我和他之间的唯一缠系。这是我此生眷念，也是我心心念念人的血脉。
未婚有孕，我一个姑娘家要在此立足怕是难了。
二姨爹此前疼我，给了好些细软首饰，我将这些典当后，收拾了一番，便随着下海的商船去了西洋。
大不列颠的人待我极好，她们不问我这孩子的爹是谁，只知道我是一人孤身来此，对我也就多了偏疼。
宁静的小镇，海水轻轻拍打，烟雾缭绕。
我在此处便生活了四十年。
孩子出世，我便给他取名叶枫。
我想，枫叶是红色的，似血染就。
——就像我为了慕哥哥遍体鳞伤，表哥为了慕哥哥远去天堂。
还有一个因由便是——那日我见慕哥哥是在晚间，晚霞红艳似枫，在天际缠绵不散。他迎着晚霞温润如玉走来……
叶枫渐大，便随着商船去下海。
我托他寻慕哥哥的消息。他回来时给了我一封信，说：“这是在余宅留下的，我寻着娘给的地址去，那宅子里剩下一个老仆，说以后若是有人来寻，便将信给他。”
“娘说的叶家将军府邸早已经封了。民国二十三年，叶将军的独子死在了战场上，老将军辞了职务和老夫人走了。”
我颤颤巍巍的拿着信，泪落了亦不知。
慕哥哥也没了。他是我的夫，我真的克亲克夫。
是我害了他和表哥。
我哽咽着问：“那慕哥哥葬在何处你可知道？”
叶枫：“孩儿去那古城时，那城早已被láng藉一片，军队都在整修，有的宅子充了公，有些地在粉新。至于娘亲说的墓地，孩儿却是寻不得了。”
我苦笑一声，慕哥哥和表哥死后连墓都不在一起。
这是不是真正的爱别离，死难守？
目光回到手上那封信，“紫嫣亲启”四个字映入眼帘，狂放的泼墨láng毫，俊逸清秀的字体，雄浑中有一份傲骨，那是表哥的字。
拆信，上书：
紫嫣表妹，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却是不在人世了。对于我的离去，你不需自责。
初逢你那日，我便起了护你的心思，想着予你最好的。也做好一个哥哥该做的。直到那日叶大哥出现，你看着他，我便知道我和他再也不能了。”
他和我醉酒的晚间，我和他一夜放纵。我离去后便看到你去了书房，我在书房外听着他一遍又一遍唤着我的名字。直至你离去，他轻唤了声‘嫣儿’，我便知你渐渐走进了他的心。
可他娶了妻，我和他都无法改变什么。可我不想你受到伤害，便想着给你找户好人家。我不知道你会将我和叶大哥的事告知韩燕绾，韩燕绾寻我那日，我看见你在樟树后带着一丝庆幸的笑。你跟着我和她一路去了广场，我接受大家的谩/骂/诋/毁，你却在人群中淡漠处之。
知晓这一切都是你怂/恿韩燕绾让我放手，我却怪你不得。我不相信我和他会被世人动摇，可人xing凉薄。我们世俗不容。
如果我的放手能让你得到慕尧，我想我也是应了护全你的诺。我和他有着各自的责任，是我们放肆了。若你可以替我好好爱他，我想我是幸福的吧。
这一世，我和他是无缘的罢。
叶大哥心里是有你的，在我离去后，你拿着我的玉箫寻他，他会护你余生。
泪，迷离了我的眼。
我拿着信，泣不成声。
表哥早知晓我对慕哥哥的qíng谊，就那样义无反顾的走近我和韩燕绾的局中，无怨无悔。
山河壮丽也会分崩离析。
硝烟烽火也会化作飞灰。
而疼我护我的表哥，却生生幻化成了烟。
我知道，我这一生便再也寻不到他们。而他们怕是也不愿见我吧。
满心愧都化作了泪。
年少的自私，是要用余生来尝还。
我扶着叶枫的手，颤颤道：“枫儿，给我备车，我要去寻他们。”
枫儿不应。
我眼神充满期待。
他拗不过我，匆匆去准备了。
晚霞缠绵，夹杂云雾漂浮在天际，将残阳拉的悠长。
我将信收好，看着南京古城，不复曾经模样，只是那些记忆在骨子了生了根，发了芽。
扶着叶枫的手，我来到余宅门前。
蛛网铺就，尘霾积聚。
叶枫说：“娘，进去看看吧。”
是我害的表哥和慕哥哥不能相守，这地方是让我来忏悔的罢。
我摇了摇头，说：“不了，都是故土故人了，他们都不在了。进去有何意义？”
叶枫不语，只牵着我向牵走。
斜阳悠悠，我仿若看见那一年慕哥哥朝我走来，温润如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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