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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好梦_祁苏【完结】(15)

  平平常常三个字,将阔别的六年悉数划过。

  学校到公寓只短短一程路,但走得并不舒坦。苏融看了看烈日方向,不动声色地尽量将符舟罩在自己的人形yīn凉里。

  水泥地面被晒得似乎能将鞋底烤化,眼前一片氤氲。南方小城,cháo湿闷热,仿佛在蒸一场全城桑拿。

  以为早已被时间冲淡,在回忆中只留一缕缥缈身影的人,此刻就走在自己身侧。他的气息,他的温度,全都扑面而来,恍若一场疾风chuī过,站在思绪里万顷糙原上的就要越走越远的稚嫩男孩,在这一瞬成长为挺拔坚毅的少年,微笑着朝他伸出手。

  想要冲上去紧紧握住,把一颗蓬勃跳动的心脏都摘出来放在他掌心,想要叫他切实感知,自己这具腐朽躯体的全部血液都因与他重逢而变得热烈滚烫。

  但说到底,自己是个懦弱的人,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绷直了脊背,努力佯装平静无波。

  符舟一路思绪万千,那些汹涌的qíng感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只片刻,便叫他疲累不堪。等他回过神来,他们原来已经在公寓楼下站了好久。

  “是我不好,出现得太突然,没有给你缓冲的时间。”苏融一双漂亮深邃的眼睛里全是掩盖不过的欣喜与温柔,“可是我又好高兴,看到你qiáng装镇定至少说明我还被保存在这里。”他指指符舟心脏的位置,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

  “你说过家是最私密的港湾,”他握住符舟低垂的手指,微微用力捏了捏,那触碰凉凉的,却叫本就沸腾的血液险些烧起来,“我等你邀请我。”

  耳旁尽是他低语时温热的吐息,伴着最后一声轻笑,符舟几乎就要爆裂开来。

  符舟在那人热烈目光的注视下跌跌撞撞地上了楼,开门后便直往浴室冲凉,却不满这凉水还不够冰冷。

  他换了gān净衣服颓败躺在chuáng上,木讷地盯着天花板。投she在屋里的光影缓慢移动,最后渐渐暗淡下来,被yīn影吞食gān净,又在晚饭时分洒进霓虹闪烁的灯光。

  符舟起身径直走到玄关处,快速换好鞋,在小区门口叫了辆出租。

  这栋曾经满载欢声笑语现下却只余孤独寂寥的建筑,自己有多久没回来看过了?符舟看着眼前这座依然雇人定期维护的小花园,处处相同,又处处不同,一时竟有些陌生。他端起墙角边左起第三个花盆,备用钥匙果然还放在这里。

  屋子里没开灯,也许符文远还没回来。符舟凭记忆摸索到开关,柔和的灯光瞬间倾泻下来。他打开鞋柜,竟发现自己当初几双没带走的球鞋还放在原处,小小的,孩子的尺码。

  符舟拿出备用的新拖鞋准备换上,正在解鞋带时沙发上传来响动。符文远撑着身体坐起来,揉着眼睛适应光线,等他看清来人,语气困惑,“小舟?”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点击有156个了,一直以为自己在玩单机晋江的我激动到飞起!开心!happy!转圈圈!~

  第13章第13章

  “爸。”符舟抬头回应道:“我回来看看。”他有些惊讶,原来符文远在家,但因为沙发背对着他,所以刚才并没有留意到。

  符文远起身,脖子扭得咔咔响。接了杯水递给符舟,的确有些渴了,符舟接过尽数喝光,问道:“怎么在沙发上就睡了?”

  符文远竟乐呵呵开了个玩笑,“老男人的生活就是这么随心所yù。”

  符舟也笑起来,凑上去给符文远按了按颈椎。父子俩从前没这么亲近过,符文远笑说老了才有这特权,但其实他还不到四十,外貌瞧着还十分年轻。

  “吃饭没?”符文远转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下后问符舟。

  “还没有。”

  “走,出去吃。”说着便揽过符舟肩膀往外走去,“好小子,又窜高了不少!”

  “迟早超过你。”

  “哈哈,好志气。”符文远去车库将车开出来,问符舟想吃什么。

  符舟本来想的是在附近饭馆随便点两个菜就行了,但符文远显然不这么将就,于是符舟想了想之后道:“想吃上海菜。”

  “上海菜……清水河街上有一家不错。”符文远便要往清水河街开去,符舟忙道:“想去宋阿姨工作的那家。”

  符文远似乎瞧出些什么,望向符舟道:“你宋阿姨不在那里工作了,那儿也早改成了茶楼。”

  “这样啊,那便去清水河吧。”符舟不太擅于隐藏qíng绪,语气里的遗憾一听便知。

  菜上齐了,符文远只简单动了几筷子,原来他已经吃过晚饭。

  “小舟,你想见你宋阿姨做什么?”他突然对闷闷吃饭的符舟发问。

  一块水晶虾仁包在嘴里,符舟的腮帮子停止了动作,片刻后他咽下这口菜,道:“我以前误会了宋阿姨,想跟她道歉。”

  “误会?”

  “有……有一次我看见你和宋阿姨在客厅……动作暧昧。”

  “哦?”符文远似乎在回忆,他与宋雨乔唯一一次能够让人产生误会的接触大概就是对方提醒他注意把握分寸的那回,“那你又怎么确定这是误会了?”

  符舟瞧着他的眼睛,没回答。

  半晌,符文远挪开视线,托腮望着窗外夜色笑了起来,“因为我是同xing恋吧。”话音有些落寞。

  这是六年来,父子俩第一次正面提到这件事。符舟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但他不敢伸手去揭开这层几近于无的窗纱。而符文远,如果不是以这样直白的方式被捅出来,或许他会和于兰相敬如宾的走过这余生,又或许当于兰提出异议时,给自己安个常见的帽子,出轨也好,家bào也好,尽管符舟必定恨他,但他也许这一生都不会知道父母离婚的真正原因。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还保留些少年时代的英雄qíng结,想要包揽一切苦痛,如果离婚的话,想独自承受一切口诛笔伐,想尽量以物质弥补。呵,怎么可能弥补得了?他又自嘲地想到。

  “小舟,你觉得耻rǔ觉得委屈吧。”

  他说这话的语气,是已经给自己下了判决书的笃定。

  “委屈,的确是有过的。起先我惶恐害怕,仿佛晴天霹雳,我根本无法想象这才是你们争吵的原因,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妈妈……究其一生也不可能得到你的爱qíng……”符舟的声音开始哽咽,他想起于兰望着符文远时常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乞怜的眼神,只有一个人在拼命去爱的婚姻,多悲哀。他曾经怀疑过自己的同xing恋倾向是不是因为遗传,但从竺清帮他找的文献来看,这个问题在科学界至今悬而未解。而现在的他不知道的是,此后他会用尽一生来证明,如果这个人不是苏融,那也绝对不会是别人。

  今天见到苏融后,原本被压藏在心底的某种qíng愫开始膨胀发酵得越来越让他难以忽视。以往,面对这种自己无法应对的qíng感,他愿意戴上假面向无数陌生的同路人请教,却绝对不可能向符文远开口。但是今天傍晚,当他躺在chuáng上看着霓虹跳动的光影时,他突然好想回来看看这个生他育他的人。那一刻,他就像一只在风雨中无助飘摇祈求港湾庇护的惊鸟,他想倾听这个与他流淌着相同血液的人这些年的隐秘心声,他想知道当他被命运推向这条路时他的内心有多么苦痛。是的,是他这种尚不被世俗所接纳的可以说是由血液里带来的风bào摧毁了他原本安稳的家庭,可是……

  “可是,我从来就没有认为你是我的耻rǔ,无论你爱谁,无论你如何抉择你的人生,你永远都是生我育我的父亲,而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他顿了顿,如果他的父母站在一起的话,他就不用被bī迫着做痛苦的抉择,而他之所以和于兰一起离开,不是因为抛弃了另一方,只是因为在当时的qíng况下,于兰更需要他的陪伴。他当然希望自己父母的婚姻恩爱美满,但事已至此,他总要学会去接受。尽管他们不会再一起生活于同一处屋檐下,但是,妈妈永远是妈妈,爸爸也永远是爸爸。

  “去见宋阿姨只是我临时起意,而我今天回来的真正原因,是因为,爸爸,我终于鼓起勇气想要告诉你,尽管我们命运相连,但我们终究是相互独立的个体,来自你的意见与教育我永远认真聆听,但不会成为束缚我的枷锁,我想建立自己认知这个世界的坐标系,拥有自己独立的判断,而我,以子女的身份感恩你,但不会以亲qíng去捆绑你。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家人,是携手跨越阻碍的同伴,而不是互相制造阻碍的对手。”

  符文远望着他说完这长长的一番话,表qíng从最初的愧疚变成惊讶再变成自豪,最后唇边抿起一抹感慨的微笑,轻轻揉了揉符舟头发。

  符舟的房间里,一切摆设都和他离开前一样,没有蒙尘,很gān净,请了家政阿姨定期来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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