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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年_陆离流离【完结+番外】(8)

  顾勤道,“先别坐,本色当行,哪一课学的?”

  教室里突然静下来。顾勤是气场型,奥班的孩子本就自觉,又到了初三,基本不见不守纪律的,可那种安静和现在的沉寂却完全不一样。初三的孩子正是心思多的时候,附中的孩子心思更多,换了新班主任,大家都在摸顾勤的脾气呢。附中的奥班,可说是全市的人尖子汇集的地方,这种问题,谁都知道是挑刺。

  教室很静,静水流深。

  王钺息依然是宠rǔ不惊的优等生做派,不疾不徐,“初一学的,《观舞记》,作者是冰心。她用这个词盛赞印度舞蹈家卡拉玛姐妹的表演。”

  附中奥班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奥班里全是学霸,王钺息是学神。

  顾勤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要是连这点儿记xing都没有,也不配在附中这样的学校称前无古人了。

  只是这个问题却并不是挑刺,顾勤负手扫视全班,“老规矩,做错的起立。”

  全班42个人,只有3个。

  顾勤随手示意他们坐下,眼睛里根本没有责备,那三个人都垂下了头,顾勤像那卷轴似的握着荼毒了无数少年的《五三》,“这题我要重点讲一下,你们看A选项,考的是什么?”

  大家一起答,“迥乎不同。”

  顾勤接着问,“谁知道,出在哪儿?”

  没人说话。三年的课文,那谁能记得啊,更何况,在奥班的人眼里,所谓文下注释的生词也只是他们原本的积累而已,既然不当成生词学,也不会刻意去记。顾勤点,“王钺息。”

  王钺息继续起立,“也是初一下册,臧克家的《闻一多先生的说和做》。”

  顾勤接着问,“C呢?”

  王钺息答,“浑身解数。还是《观舞记》。”他说到这里也不等顾勤继续问,“D是忍俊不禁。宗璞的《紫藤萝瀑布》,初一上册的。”

  顾勤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不错。坐。”他顺手将手中的《五三》往讲桌上一放,俯视全班同学,那些不可一世的优等生们各个都低着头,顾勤口气淡得很,“看见差距了吧。再往下数,17个,谁能看出点门道?”

  一个女生举了手,是顾勤的课代表沈雅静,“几乎所有的词语都出自语文课本,而且,基本都是初一的。”

  顾勤示意他坐,扫视全班,“明白了?这就叫趋势。命题组那些老头天天喊着抓基础,已经义务教育了,什么叫基础,基础就在你的课本上。我经常说,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站得比出题的人还高,看到他的心里去,你才能赢。”

  下了课,王钺息突然觉得,学霸们看他的眼神又有些不同。

  恰巧下课的时候数学老师带着测验卷进班,老师们永远是这样,从来不会觉得学生考得好,周萍大老远地就跟顾勤抱怨,“满分的才一个。”

  顾勤刻意没避人,好像是闲聊,其实大家的耳朵都竖着呢,他门儿清,“又是王钺息吧。”

  周萍四十多岁,嘴快着呢,“就他稳定。”

  顾勤居然附和,“我也觉得,就他最放心。”

  四周的目光一齐she过来,纵使一向木秀于林,王钺息也忍不住打dòng钻出去。

  周五下午是班会,顾勤又夸他了。因为轮到他值日,顺手调整了粉笔夹和笔筒的位置。顾勤说,“这个笔筒挡在这,正好是个视觉盲点,看着是整齐了,老师拿着却不太方便。我们经常夸人聪明,聪明,就是耳聪目明,聪说的是倾听的能力,明,指的是观察力。语言的形成有味道着呢,细品去吧。”

  如此这番,王钺息倒是实在受不了了。身为学霸中的学神,他已经够招人恨的了,架不住顾勤更把他放在火上烤啊。王钺息脑子里闪过两个字——捧杀。

  他觉得,不行,得和顾勤好好聊聊,班会放了课,王钺息收拾好了书包等在办公室门口,他一喊报告,顾勤就正等着呢,明明不是喜欢寒暄的人,居然对办公室里那些不算太熟的同事们道,“我没说错吧,下周我们班值周,就他记着国旗下讲话的事呢。”

  王钺息谁不认识啊,老师们纷纷夸赞,“就jiāo给他,没错。”

  王钺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给憋死,顾勤那儿倒是早都摆好了值周的单子,“节水、节电、节粮,从我做起。不用太长,四分钟以内,你心里有数。”

  王钺息接了讲稿单,就看见沈雅静也进来了,他突然觉得手中的一张纸有千钧重,这一向是沈雅静的活。

  顾勤看见沈雅静来了,也没工夫招呼王钺息了,“串词这样就行了,你随机应变吧。”

  王钺息想起来了,一二九的活动,沈雅静要主持,他站在那儿,脚像灌了铅一样重。

  顾勤和沈雅静又讨论了一会儿,像是突然看见了他,吃惊道,“你怎么还没走?”

  王钺息更尴尬了,只是站远了些,却依然没出去。直到沈雅静拿着串词稿子和顾老师说再见,顾勤像是突然响起什么似的,“国旗下讲话,七百字够了吧。”

  沈雅静早都看见王钺息拿着讲稿单了,她这次是主持全市的纪念活动,周一要和另外两个主持人对词,是真的顾不上,小姑娘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耽搁了班里的事,“我的话,就五六百字,钺息七百多,您放心吧。”她的发言抑扬顿挫,节奏分明,肯定比王钺息gān巴巴地读耗时长些,小姑娘想得挺周到。

  沈雅静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王钺息,噗嗤一声笑了,“学神还怕这个啊,不用紧张!”她活泼地摆摆手,“我先走了,学神,加油!”

  王钺息忍不住地面部表qíng抽搐,“我紧张个——(消音)啊!”

  顾勤懒懒地扣了笔盖,回头儿,“没事儿,不用紧张,你没问题的。”然后起身收拾东西,一副下班时间到了享受周末的惬意样子。

  王钺息攥着手,突然觉得前天的伤开始隐隐作痛,终于,他在顾勤关完了最后一扇窗户的时候开了口,“顾老师,耽误几分钟,我想和您聊聊。”

  顾勤认真看了他一眼,问,“几分钟?”

  王钺息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和他没什么可聊的,顾勤却重新坐了下来。

  他的坐姿挺拔而漂亮,每一节脊柱都散发着郑重其事的味道,倒是让王钺息莫明的有些不安。

  顾勤侧着身子,明明是仰视的角度,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几分钟?”

  王钺息突然开始手足无措,尴尬得不知怎么接话才好。他本能地避开了顾勤的视线,目光落在顾勤试图去握水杯的右手上。卢臣泰的长饮杯,线条优雅得如白天鹅的颈项,王钺息已经开始讨厌这个人同自己如出一辙的审美趣味。只是,他无端地觉得顾勤拿杯子的手势很像自己父亲,如此的随xing又如此的笃定,贵公子浑然天成地理所当然,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却会带给人极端压抑的联想,脑海中不过四个字——股掌之间。

  王钺息觉得自己疯了,他怎么配。

  水杯是空的,顾勤本就不是会把陈水留一个周末的人。他再次捕捉到王钺息的眼神,将水杯向前一递,这次,只有一个鼻音,“嗯?”

  大概是那种气势太像王致,等王钺息反应过来,已经替顾勤盛了半杯水了。

  王钺息双手将杯子放回杯垫,顾勤望着恰到好处的水位线,走了一个小小的神。

  “二十分钟。”王钺息迅速整理思路,很快给了顾勤答案。

  顾勤端着杯子,静静听他说。

  大概是刚才先输一城的缘故,王钺息这次的开口很有几分咄咄bī人的味道,他仿似不经意地看了下自己手掌,眉宇间带着几分dòng悉一切的骄傲,“我想,我明白顾老师的意思。”

  顾勤笑了,轻轻抿了一口水,“我是什么意思?”

  王钺息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轻轻咬着唇。

  顾勤知道王钺息是有傲气的孩子,他今天能主动来找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至少,这个小孩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在他发现了老师明白他的意图见招拆招的时候,能很快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来,而不是一味地僵下去,就是绝对的孺子可教。因此他没有再bī问,反是将水杯放回了桌上,“你今天能亲自给我倒这杯水,无论是什么原因,我相信,你是明白了我的态度了。”

  王钺息很不习惯这样直戳戳地当面谈这种话。

  顾勤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的确,我是很看重你的。”

  王钺息低下了头,哪怕骄傲如他,跟顾勤打了一天的擂台,也不免会因为这种毫不设防的赞赏而有些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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