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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大院+警卫连_泡泡雪儿【完结】(48)


我踩着雪地过去,他老远就大声喝问:“站住!口令!”
“冰山!回令!”
“高原!”
他收回了枪,惊讶地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大半夜地跑到这来。
“怎么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地低头问我。岗哨是不能随便说话的,不过因为是半夜,而且中门只有他一个岗哨,他为我破例了。
我看看四周没有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炉,这玩意儿是通信连的女兵送给我的,关键时刻很好使。我把他军大衣拉开,把这个暖手炉塞进他怀里,再给他把衣服笼好。这样他胸口腹部就可以保暖了。
“冷不冷?”
我问他,看着他在寒风凛冽中挨冻的脸,心疼坏了。
他微微摇头,还是手握着钢枪,可是他看着我的眼神却带着感激。
他一定没想到我专门跑出来为了给他送这个。我给他塞手炉的时候,他都愣住了。
“快回去,雪大,外面冷。”
他低声对我说。
他虽然是命令的口气,但是声音低沉,温柔。我虽然站在雪里,冷风直往脖子里钻,可是看着他,心里就像燃烧着一盆火,根本感觉不到冷。以前huáng舒骏有首歌叫恋爱症候群,我就是那歌里的状态。
“你还有多久?”
“半小时。”
“我等你吧。”
“胡闹!你想冻死啊!”
他瞪我。我没听他的,进了后面的门房。岗哨后头有个门房,现在里面当然是空的。这里有热水瓶,白天两人轮岗的时候,一个在外头站岗一个在里头值班记录,夜里只有一个。我抖了身上的雪,现在回宿舍就没借口再溜出来了,我摸身上,幸好口袋里还带着包烟。我把衣服裹紧,打算等他下了岗给他抽根去去寒。不敢在岗亭里头抽烟,烟味儿会被查哨的发现。就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的他站岗,这么看着他,心里就觉得踏实,平静。
半个小时一晃就过去了,他跟下一班的哨兵jiāo接好,就赶紧进了门房。我早就在门口迎着他。我一把将他从风雪里拽进来,关上了门,把风雪关在了外面。
他身上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气,手脚已经冻僵了,他摘下了凝着雪晶的帽子,我摸到他的手,他的手被冻得通红,像一块冰。我很心疼,也不顾那么多了,把他的手拉到嘴边帮他呵气暖着,用力搓着,帮他回暖,我做这些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我,我边搓着边问他:“好点没有?”他点点头,还是那么看着我,我想他还是很感动的吧,呵呵。我把倒好的热水给他,让他喝了暖暖,他摸着我的身上,我身上其实也冻坏了,摸上去冷冰冰的,他把他怀里的暖炉拿出来,塞进我的怀里,我不要,他坚持着非要揣我怀里。
手炉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放在我军装里贴着我的毛衣,让我心里一阵阵地热乎。我们一起回连部,在路上他问我:“冷不冷?”
我说:“不冷,这点儿冷,在我老家那就跟玩儿一样。”
他没问我为什么大雪天要冒着冻等他,我俩之间好像已经有了默契,有些话不需要问,放心里就行了。
我给他烟,我俩一起躲到军人服务社的门廊底下,这边有堵墙背风。我俩蹲着抽烟驱寒,我看看他,他看看我,我们一起相视而笑,外头冰天雪地,这里却像chūn天一样温暖,我的心也在chūn季,一片chūn暖花开。
抽完烟我们回去,脚踩在寂静的雪地上,咯吱咯吱响。我们的影子在路灯下一会儿分,一会儿合。他问我手冷不冷,我说有点,他说把手给我。然后他就拉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放进他的军大衣口袋,他的手也没有抽出去,就这么攥着我的手,一直放在他那个口袋里。他拉着我往前走。
我知道他这么做只是出于感激,出于兄弟qíng,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是我还是受宠若惊,忍不住浮想联翩,和他紧握的手上热得仿佛要发烫,我默默享受着那股涨得满满的甜蜜。我望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手被他紧紧地握着,我心跳得很快,心里涌起qiáng烈的冲动,我真想一把抱住他,想冲动地告诉他我喜欢他,我他妈的真喜欢他!
他回头看看我:“怎么不说话了?”
我:“排长……”
他:“这儿没人。”
我反应过来:“哥……你对我真好。”
他又回头看我一眼:“你对我不好啊。”
我:“好啊。”
他:“那不就行了。”
那天一直走到连部外面,他才把我的手松开,我才把手从他的口袋里抽出来。
那天之后我俩都没说什么,没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自从那天之后我们更要好了,杨东辉也比过去更关心我。他知道我想调动去他们连队,说帮我想想办法,我跟他说我对他好不是为了这个,不是为了要他帮忙,我怕他误会我接近他是有所图。他在我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说,想什么呢?你是我弟!哥哥帮弟不是应该的啊?
我后脑勺疼着,心口却满满地发涨。
我正式调去警卫连那天,杨东辉比我还高兴。我不知道是我家人托的关系起了作用,还是杨东辉也找主官帮了忙,或者两个都有,总之我成功调去了警卫连。杨东辉亲自把我jiāo到马刚他们班班长手上,郑重嘱咐他说我初来乍到,要班长平时生活上关照我一点。其实不用他说,我和班排长宿舍里的班长早都混熟了,他们都对我不错,但是杨东辉的这些话还是让我觉得非常温暖。
当我第一次抱着钢枪在岗哨上站岗的时候,我从心底里感受到一种自豪,兴奋,骄傲。不仅因为我能够成为一个站岗放哨的战士,还因为我实现了心愿。
我深深吸了一口军区大院的空气,感觉是这么美好。我为了接近心上的人,终于成功地和他在一起了,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朝夕相处,天天见到他,再也不用在通信连因为想他想得受不了而找各种借口往这边跑了。如果杨东辉知道我是为了他才费了这么大劲甚至不惜动用关系调进警卫连,他会吃惊吗?我一想到他吃惊的表qíng,就恨不得现在就抱住他,告诉他,我是为了你才来的!
刚去的那天晚上看新闻联播,看完后排长训话,杨东辉站在了一排面前训话着,他的语言简洁、有力,掷地有声,充满了军人的魄力,那和平时在我面前亲和的样子很不一样。他是一个很有威信的排长,我在警卫连打听过,他的风评是三个排长里最好的一个,在gān部战士中都很有口碑,听说也是上头的红人,重点培养对象。
我坐在马扎上热切地注视着他,火辣辣的视线相信连他都感觉到了,他看了我好几眼。现在我也是他的兵了,他是我的上级了,可是我却完全没有这种概念。他是我的哥,我不想把他当成我的上级。
讲话完后,他严肃地当着全排的面说:“高云伟,到gān部室来,其他人解散!”
我是调动来的新兵,排长给专门提点要求、上点紧箍咒很正常,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而且我和杨东辉关系不错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我一直比较注意,对gān部和别的战友都一样的态度,给gān部抽什么烟给我那些战友抽的也是同牌子的烟,所以人缘不坏,没招什么议论。而且都知道我本来就是关系兵,关系是上头的,就不会特别议论我讨好杨东辉或者是杨东辉特别关照我这样的小话。想不到我是关系兵倒在这一点上帮上了忙。
我和杨东辉一前一后上了办公楼,进了顶楼最里面的gān部室。这一楼晚上没有人,只有我们俩上去。他进门打开了灯,我紧跟着进去,把门关上了,然后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在他还没有转身之前,我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愣了一下,我没松开手,我心cháo起伏,管不了那么多了。
“……哥!”
我把头搁在了他背上。他的背宽阔,结实,温暖。我和他都是大个子,可是却想把他紧紧拥抱在我的怀里。
“咱俩终于待一个连队了!”
我控制不住激动的心qíng,手臂紧紧抱着他。能顺利调来警卫连,成为他的兵,我用一天都没有走出这个兴奋。
他也握住了我的手,转过了身来,我抬头看着他,他比我高一点,他也低头望着我,他的眼睛真漂亮,我真想亲上去。他看到我这么开心,他也很开心地笑了,他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兵了,要是不听话,我照样训你,别给训得哭鼻子了。”
“小看我了吧?排长同志,你小看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傲气地说。那时候年少气盛,我的军事素质是过硬的,只是他还没有见识到。
杨东辉被我逗乐了。
“还代价。什么代价?小兵蛋子,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挑着眉毛,笑得既坏又挑衅,语气里还很不把我的警告当一回事。
我会让他后悔的。我忽然就动手了,他反应也非常敏捷,我们俩就这么打闹起来,到后来真的用上了力气,也是都不服输吧,打着闹着他就把我掀到了值班的chuáng上。他把我用力摁在chuáng板上,腿也别住了我的腿,一手撑在我的头边,他的劲太大了,我的手劲和哥们儿较量的时候从来没输过,想不到敌不过他。他边摁着我边假装凶恶地说“怎么样,服了吗?”
“不服!”我大喊。
他就更用力地压制我,我俩很野蛮地角力了一下,直到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笑了,我们俩就这么出了一身的汗,脸望着脸傻笑着,可是渐渐的,我不笑了,他也不笑了。
他停下了动作,俯视我。
我躺在他的身下,也迎着他俯视着我的眼睛。
那时刻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我听见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屋子里沉默得有些可怕。我们俩的呼吸声有点重,杨东辉那时的表qíng让我痴迷。他沉默,迷茫,若有所思又迟疑不决。
他放开我,起身要离开,被我一把抓住手臂把他拖到了chuáng上,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防备,被我压了个正着,我失去了理智,开始不顾一切地亲他,亲在他的脸上,脖颈上……我疯狂地亲他!他躲避着我,我扳过他的脸堵上了他的嘴。
他一把将我推开了。
他的劲很大,我被他推倒在墙壁上,后背狠狠地撞在墙上。他坐了起来,一言不发,整理着凌乱的军装,他脸色僵硬,看了我一眼,站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从起身到离开,没有说一句话。
我呆呆地坐着,全身的血都是冰冷的,仿佛停止了流动。
我知道我们之间完了。
我的冲动,断送了我和他的关系。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像坠落在了深渊。

第3章

那天之后,杨东辉开始避开我。
他再也没有来喊过我打球,也没有在集合训练的时候再看我一眼。我站在他的队列里,听着他的训话,看着他军容严整地发布着训练口令。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一刻,我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调动来站到这里,就为了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可是现在,我跟他之间只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却远隔重洋,天南海北。什么叫作咫尺天涯,我现在明白了,如果这个时候让我去写这个词汇的词语释义,我可以写出深刻的体会。
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但是他却一次都不看我。我知道他的余光可以看到我的眼神,但是他巡视队列的目光一到我这里就绕开了,像跨越着障碍,那么露骨地跳过去,这种生硬而又刻意的闪避,像一把尖锐的钢刀扎进我的心里。
我故意去班排长的宿舍转悠,想和以前一样通过散烟、唠嗑来化解那天那件事,但是我去的时候,杨东辉要么借着什么事qíng出去,要么就是沉默,而看到他因为我的出现而这么为难,我再也没有去过。
我们几乎没有了私下里的接触。在营房里碰到时,我对他敬礼,喊“排长”。他公事公办地点头,并不看我,和别人走了过去。
在食堂吃饭,我和他端着盘子在过道里碰上了,在狭窄的过道上,不可避免地抬头对视,他终于看了我一眼,但是他的眼睛和我一碰,就移开了,他似乎根本不想看到我,根本不想跟我碰面。
我们擦肩而过,谁也没有说话,像两个陌生人,好像我们从来就没认识过。
晚上,我在寒风里站哨,站在冰冷的岗亭上,我手握钢枪,刺骨的冷风钻进脖子里,chuī得后背一片冰凉,整个人都是冰冷的,连脚底都是冻僵般的僵硬。
但是比起身体的寒冷,心比身体要更冷一百倍,一千倍。
就在不久之前,就在这个岗亭,我们还温暖地依靠在一起。就在下哨的路上,我们一起躲起来抽着烟,在烟雾里对着对方的脸笑,那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亲近,他拉着我的手宽厚,温暖,我们的手在他的衣袋里紧紧握在一起。
这一切,都成了huáng粱一梦。
这怪谁呢?我在心里苦笑。只能怪我自己。
他现在是怎么看我的,我心里很清楚。他一定认为我是个变态,恐怕连看我一眼都嫌恶心吧。
我们这种人总是容易自作多qíng,把别人单纯的善意一厢qíng愿地理解为他对我也许也有那么点意思,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抱有幻想。
幻想总是被现实无qíng地击破,而我也尝到了苦果。
想到他在心里对我的嫌恶、反感甚至唾骂,就跟被人拿着刀往心上砍一样。但是我不怪他,正常人都会和他一样的反应,不正常的人是我。
而且,他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没有当面痛斥唾骂我,已经对我够客气的了。
也许事qíng没有这么严重,也许我可以向他解释那就是个开过火的玩笑,嘻嘻哈哈地把那件事带过去,但是我不打算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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