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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道花火_淮上【完结】(35)


郑平来的时候是被人架来的,走的时候也是被人架走的。一路上往医院里打了好几个电话确定楚汐的手术一切顺利,到法院的时候整个人jīng神绷得就要断了,结果一进法院的门,发现qíng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
“证人林风,你确定你所呈jiāo的证据文件全部属实,不存在字句涂改、签名伪造、时间篡改等伪造手续吗?”
“是的。”
“你愿意为自己的证词负责吗?”
“是的。”
公诉人立刻开始宣读漫长的陈述,一条条指控一条条定罪,法院里有关系人偷偷递来一张纸条,上边就四个字:回天乏术。
郑平猛地一下拍案而起,脸色森冷铁青,半天没说一个字。
“……综上所述,应依法判处死刑缓期执行,请上jiāo上级部门进一步进行审判结果鉴定和讨论……”
满座一片哗然,罗冀站在被告席上,突然偏过头,直直的看向林风。
林风低下头去淡淡的笑了一下,说:“虽然是建议审判结果,但是就算送到上边去,以储北中校为代表的军方也一定会qiáng烈要求他们改成死刑立即执行吧。时间拖得越久bào露出的问题也就越大,照这样下去,大概他们也只有让你一死了之吧。”
罗冀半天才勉qiáng发出声音:“……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累了,我厌倦了。就这样。”
林风也望向罗冀,唇角挂着一点轻淡几乎难以发觉的微笑,“——罗冀,从开始到现在我们就在玩一场你隐我瞒、互相欺骗的恋爱游戏,就算说再多的我爱你,也难说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这种欺骗已经让我厌倦到不想再继续了,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在这里,我们就都没有背叛的机会了。”
罗冀看着他,就像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中间鼎沸的人声都静寂不见,只有他们在人群中彼此凝视,眼中除却彼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罗冀想说什么,无数种微妙又qiáng烈的qíng绪堵在喉咙口,因为太多太qiáng烈,以至于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几秒钟的时间里好像流逝了一整年的光yīn,罗冀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才说出来一句话:“……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怎么办?谁还能来照顾你?……”
“这个啊,”林风叹息着说,“这个你一点都不要cao心,我没机会比你晚死了啊。”
就在这一刹那间高台之上的郑平高高举起了手,半空向窗外中打了个手势。隔壁大楼顶层反光一闪,狙击手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林风刹那间扬起头向窗外望了一眼,神色间极其的轻蔑。明明处于低矮的地势上,他却仿佛居高临下一般冷笑起来:“我怎么可能死在你们这种杂碎的手里呢,除了我自己之外,还有谁有资格取走我这条命!”
罗冀突然全身一僵,发狂一般厉声喝道:“——快住手!”
伴随着那个冷淡的微笑,林风上下牙jiāo错猛地啃碎了口中的什么东西,咔嘣一声好像玻璃胶囊破裂开来的声音从他唇齿间响起,紧接着在狙击手扣下扳机之前,林风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颓然倒了下去。
虽然说是审判但是罗冀手上就从来没带过手铐那种东西,边上人因为这剧变都惊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跃翻过被告席,冲到证人座位那边一把把林风抓到了怀里。
“林风!林风!”罗冀眼底一片血红,声音撕裂得变了调,“快来人!还不快来人!”
边上旁听的储北中校低声一句不好,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扒开林风的眼皮看了一眼,说:“是中毒,他们那边的雇佣兵只要一出道口腔里就会被镶上毒药胶囊,他服毒了。”

第39章 抢救

夜幕渐渐的笼罩了这座海湾中的城市。一辆悍马从法院里缓缓开出,从无人的岗哨边驶向了公路。
“为了你这条小命可真是花费不小,如果这次航道开辟计划不成功的话,估计我会被上边那帮老爷子们发配到生化工厂去当活人试验品的。”驾驶席上,郑平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罗冀一眼,“喂,我可是为保下你而牺牲了不少替罪羊啊,你就摆出这么一副huáng瓜脸来感谢我吗?”
罗冀脸上一点表qíng也没有,如果要用词句来形容的话,就是因为整个人都笼罩在过多的绝望和悲伤的夜色里,所以反而麻木得一点qíng绪都表现不出来了。
“……喂,虽然这次的事qíng是搞得你挺láng狈的,不过往好处里想,至少你彻底把继母和弟弟打压下去了,而且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储北中校他们都不会再去找你麻烦了啊。就算你坐牢吃了几天苦,不过罗家没有伤到元气,回去整理整理好好吃一顿睡一觉吧,醒来就当是做了场噩梦好了。嘛,要不要我在‘京城’给你包个厢庆祝庆祝?也是,开两瓶好酒痛痛快快喝一场,就当是给你压惊好了。”
郑平方向盘一转,突然罗冀低声问:“……林风呢?”
“怎么,你还在想那个小美人儿啊?”
“……”
“在抢救吧大概,他们那一支军方的事qíng我知道得不是很清楚。”
香烟在手里静静的燃烧而至越来越短,火光就要烫到手上的时候,罗冀把烟灰弹了弹,深吸了一口烟:“……我要带他一起回香港。”
郑平手一抖车差点开到树上去:“喂,你什么时候养成这么恶劣的癖好了啊?我说,他们雇佣兵放在嘴里的都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根本没有抢救回来的可能的。放着那小美人自生自灭吧你,人都要死了还搞什么打击报复?”
车窗外华灯初上,高高的路灯下霓虹幻彩飞速逝去,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热闹无比的都市里,清凉的夜风从车窗fèng隙间呼啸着窜了进来。
“郑平啊,”罗冀说,“一个人恨另一个人,到底能恨到什么地步?我原本以为剥夺那人的xing命就是最好的报复方式,现在我才知道,真正让人生不如死的是杀掉他的灵魂,但是却让他的ròu体在这世上苟延残喘,日复一日的生活在被欺骗和被抛弃的折磨里……”
郑平怔住了。
“啊,别这样看我,我没事。”罗冀笑了起来,“得多谢谢他,从此以后不论遭遇到怎样的欺骗和背叛,我都完全不会再感到疼痛了。”
“走吧,去医院。”罗冀点燃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侧脸在烟雾缭绕中格外朦胧不清,“怎么说都是我害死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个人死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医院特护病房外的走廊上,雪亮的灯在地面上反出毫无温度的光。
头发凌乱、黑眼圈明显的储北中校靠在长椅边,貌似一脸陶醉的抽着巴西雪茄。他上身套着迷彩作战背心,绷带从肩膀上一圈圈缠绕下来裹住了整条手臂,上边隐约还带着点渗透出来的血迹。松松垮垮的皮带勉qiáng挂住了迷彩裤,沉重的及膝军靴在地上一蹬一蹬发出有规律的、类似于小huáng曲儿节拍那样的声响,是这安静的医院走廊上唯一的声音了。
罗冀目不斜视的从楼梯口走上来,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枪指向那个男人,一边稳步向病房门口走去。咔哒一声短突开了保险栓,储北盯着枪口笑了起来:“喂,喂,我可是在这里不眠不休的照顾了这个小鬼两天两夜哟,大叔我是很辛苦的哟,刚刚才从死缓刑罚下钻dòng逃脱出来的家长可不能这样对待兢兢业业的保姆哟,罗冀先生!”
“不眠不休的照顾小鬼能把你照顾成这样?”郑平远远的站在楼梯口,扬了扬下巴:“——血流出来了。”
储北抬手看看,舔掉绷带指fèng间渗出来的血滴,“啊,中途被长官命令去厕所扫清不对准马桶好好尿尿的小混混……”
“刚刚执行完任务就紧接着亲自过来看守吗?你也太热爱保姆这项职业了吧储北中校。小鬼的qíng况怎么样?”
“啊,还行吧。果然毒药胶囊这种东西还是要记得及时更新换代啊,放进口腔十几年的胶囊了,毒xing早分解得差不多了,十几年前的军事生化技术果然不行。”
“是吗?”郑平向罗冀那边扬了扬下巴:“多谢你的照顾,不过现在不用麻烦你了。那家伙要把小鬼带走,你不会不放行的吧,喂?”
淡淡的白烟袅袅升腾而起,模糊了雪亮的灯光。储北垂下眼睛,随手把雪茄在墙上摁熄,挥了挥手转身向楼梯走去,“既然家长要来带小鬼回家,那当然就没我什么事了。现在的小孩越来越可恶了,我果然很讨厌照顾小鬼啊!”
储北走下楼梯,擦身而过的刹那间郑平轻轻地说:“恭喜你升迁进入联合国反恐特种部队,储北中校。”
“不,应该是恭喜你们终于把我这个眼中钉ròu中刺撒花送走。”
储北头也不回的顺着楼梯走下去,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郑平的视线里,只远远丢下来一句:“告诉罗先生,我qiáng烈希望他用满清十大酷刑去对付那可恶的小鬼,要是把叶莲引出来的话,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罗冀走进病房的时候,大概是被门开关的声音惊动,躺在病chuáng上的少年微微睁开了眼睛。
那样疏朗的眼睫覆下jīng致的yīn影,看不清眼底流动的光。林风看到罗冀手中的枪,轻轻的合上了眼睛:“你是来拿走我xing命的?”
罗冀站在病chuáng边,然后突然松手,任由短突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你哪有这么容易死?……”男人一贯低沉稳当的声音竟然有一点尾音克制不住的颤抖,“你以为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qíng吗?”
“容易啊……”林风轻轻的叹息着,慢慢的抬起那只扎了针头还在输血的手,就像从来没见过自己这只手一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要死的话,真的很容易啊……”
刹那间他猛地睁大眼睛,瞳孔紧缩,已经被毒素吞噬虚弱到极限的身体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凝聚了最后的力量,五个手指弯曲如钩,电光火石之间bī到了罗冀左胸心脏的位置上。
一切都只是发生在难以用ròu眼确定的短短刹那间,啪的一声脆响罗冀一把抓住了林风的手腕,被那极限的力量bī得退去了小半步。不过这已经是林风最后的力量了,哗啦一声铁架被林风这个大动作掀翻在了地上,血袋摔碎在地,鲜血在两人视线里飞溅起来,在血液的飞花中林风颓然倒在了chuáng上。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机器警报声频频响起,心跳加速到了危险的程度,呼吸衰竭,呼吸机自动加大运作,顿时红灯狂闪。
罗冀板着林风的下巴,把他硬生生从chuáng上提了起来:“你以为到了这个地步我还会对你一点提防也没有吗?!就凭你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还妄想能从我上天堂?等着在chuáng上把我送去天堂吧你!”
林风剧烈喘息着,呼吸口罩被摔落在了一边,因为竭力的呼吸而导致他脸色在苍白中隐隐泛出青灰,好像稍微再一用力就能把他整个人都捏碎了一样。
“你从头到尾就没有不提防过我吧,罗冀……”
罗冀怔了怔,随即冷笑一声。
“……你提防不了我几年了。”林风淡淡地说,“我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开始衰竭了,细胞分裂的次数已经接近耗尽,早年过多的任务开始产生负效应。加上这次服毒,你看,我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何况是活下去这么艰难的事。我啊,我大概很快就要下地狱去了。”
罗冀的手不知不觉中松开了,林风蜷缩在狭小而冰冷的病chuáng上,微睁着chuáng沿望着天花板上雪亮的灯。
“……其实我一点也不怕死啊,罗冀。余丽珊变成这个样子,不管会不会跟你离婚,她的下半辈子都一定不会慡快吧。至于你经过了这件事,大概不好的记忆也会跟随一辈子吧。母亲的仇也好我自己的仇都报了,我可以安心的去地狱里等待你了,罗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唇角始终带着一点轻淡的笑意,疲惫然而安定,有种尘埃落定之后的解脱的感觉。
罗冀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花板,刺眼的亮光耀痛了他的眼睛,刺刺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扎进了眼球,让人一直痛得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我真不想看到你啊……”仿佛是感谓着什么一样,林风轻轻的叹息着说,“我想再看一眼天空……不是通过窗口,而是真正的完整的、可以飞翔的天空……”
郑平在外边等了很长时间才看到病房的门开了,罗冀扛着那个林风走了出来。那小鬼脸色非常的难看,咋一看上去就像是已经没有生气了一样,裹在雪白的chuáng单里,皮肤比雪还要白还要冷,连嘴唇都是窒息的青灰色的。
“喂,我说,这样真的没事吗?”郑平一边去开车门一边心有余悸的问,“不会到了香港就直接送墓地去吧?还活着吗罗冀?你肩膀上扛着的那个人真的还活着吗?”
罗冀没有回答,也没有跟上来。在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他站在台阶上,抬起头望向天空,低声问:“林风?”
肩上那人好像真的死了一样,完全没有动静,连呼吸的声音都好像停止了一样。
“……算了,不看也无所谓。”罗冀叹了口气,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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