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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守侯_心檀/希音【完结+番外】(8)

  那双眼睛此刻,却正盯着一只小小的白磁酒杯,那两簇火焰,被长长的睫毛和低垂的眼帘掩住了光芒。那双眼睛的主人,正静静地坐在那里,虽然是同一桌,却相隔了三个座位,不言、不笑、亦不动,而周围热闹劝酒的众人,也很少向他举杯,在这欢腾的场合里,他显得那么的不协调,那张清俊的容颜,热闹里,分明透露着孤寂和不快的讯息。

  冠盖满长安,斯人独憔悴?

  两句诗句不期然地浮上心头,回过神时,舒子歆发现自己已经起身举杯走到了魏夜檀的身边,“魏市长,我敬你一杯!”

  “谢谢,”魏夜檀也站起身来,淡淡地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与舒子歆的酒杯轻碰一下,“愿我们合作愉快!gān杯”说着,一口喝gān杯中无色的酒液。

  “愿我们合作愉快!gān杯!”舒子歆也是一口喝gān,将酒杯底朝天对着魏夜檀扬一扬,却不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仔细地打量着魏夜檀的脸色,他轻声开口, “但你看上去,不象是很愉快的样子?”

  饭厅里比刚才更吵闹,已经都喝得有六七分酒意的人们三三两两划拳的划拳,灌酒的灌酒,响亮的说笑声此起彼伏,没有人注意听舒子歆与魏夜檀说些什么,舒子歆紧紧地盯着魏夜檀,并不惊讶地发现,对方瞧着自己的眼神变了,从本来的沉静客气,转为一种复杂的幽深,似乎是在思索,又似乎是在谴责,但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孤傲的无奈。

  “哪里,舒先生你想得太多了,您能够来投资,我作为鹤顶山市的市长,从心底里感到高兴。”静静地回望着舒子歆,魏夜檀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沉静悦耳,听不出qíng绪的波动和心qíng的变化,但那种混杂着孤傲的无奈气息,却分明地更加qiáng烈。

  舒子歆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抬起眼凝视着魏夜檀黑白分明的眼,突然一笑,“魏市长,明天是星期日,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您陪我看看鹤顶山市?我想对我即将要投资的地方有更全面的认识。”他想要和魏夜檀谈谈,以公务的名义,以私人的身份。如果没有这个公务名义,他知道,魏夜檀决不会答应他的要求;但若不是以私人的身份,谈话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很多话,一个商人是决不会去和自己投资地的地方官员去谈的,但对他来说,眼前这个孤傲的男子,魏夜檀这个人,比“魏市长”这个身份更重要。

  注解:解释几个简单的问题:

  1、 投资审批土地使用权或者租用土地这种问题,在中国的八十年代,最重要的是要打通上层关系,所谓细节上的问题,完全可以让当地研究出材料出数据。在这篇文里,由于已经和省委书记搭上线,所以审批等不成问题。

  2、 介绍信一般都由该管部门开具敲公章,这里所谓的省委书记签名实际上指有省委书记的批示,是一种特殊的证明身份的附加方法。笔者小时候见过这一类的介绍信。(实际上等于省了另开一张条子)

  3、 朱建民是省委书记的秘书,不管他本身有多大的权势,如果省委书记希望表示对有中央背景的舒子歆示好,那在酒宴以后让朱建民偶尔开车送一送客人也是很正常的事,因为司机要送省委书记回去。让朱建民开车,不代表降低了他的身份,反而是领导对他信任和亲近的表现。

  4、 具体谈话谈的深浅,在实际qíng况中其实是根据jiāoqíng而定的,舒子歆实际上是一个对任何官员都没有威胁xing的外来者,如果私jiāo好,那就可能谈得多一些,如果私jiāo平平,当然也可能点到为止。

  5、 传达室里会有客人暂时逗留,这也是笔者亲眼经历并见过多次的事,尤其在大家都下班了的qíng况下。一般信访者是决不会半夜三更来找政府里的人的。信访有特定的接待日,也有特定的接待时间和地点(各级政府都有专门的信访办公室)。

  6、 笔者自己在县委大院里长到十岁,后来又一路辗转住过地区和省级的gān部住宅区,文中很多生活细节,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中国是一个地区差异很大的国家,而且,文中所处时代又是在文革以后七八年间,这个时候,我国的经济建设和市场经济体系建设以及与之相适应的一系列政府办公体制都未能完善,关于土地使用和审批等方面,我想,凡是有过房地产开发经验的读者都应该知道,我们的体制和实际cao作之间的距离有多么遥远。书本上的东西不能够照搬进小说,否则就不是真实生活的体现。

  7、 笔者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岁,驾驭这篇文里所涉及到的很多政治经济方面的细节,确实感到力不从心,经常需要查阅许多相关资料。笔者所希望能够侧面而部分的,将我们国家这二十年来的发展写入文中。就象我们的国家领导人所经常说的——我们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同时也遇到了许多困难。只看到生活的黑暗或光明面,都不是真正的生活。

  第九章

  第二天天气很好,称得上是风和日丽阳光明媚,但是,虽然是周日,又是这么好的天气,位于鹤顶山南麓,距今已有八百多年的空闻寺里依然稀稀落落没有几个游人,大多数是附近农家来祈求保佑的妇女,因此,两个穿着打扮神qíng和农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并肩而行的男子自然就引得庙中不多几个知客僧人频频侧目,这两个人既不烧香也不磕头,心思显然不在眼前的景色和庄严的佛像上。饶是知客僧人们在鹤顶山市内也算见多识广,竟也看不出这两人到空闻寺里来是来gān什么的。

  “这座寺庙距今有一千多年历史?”舒子歆打量着这座肃穆古旧而显然缺乏必要维护的寺庙,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奇,从小一直在新加坡香港东南亚和欧美辗转,曾经亲眼见过美国怎样不惜工本地修缮一家只有一百年历史的博物馆,也曾经亲眼见过日本是怎样郑重而大张旗鼓地保护一处只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历史建筑,很难相信象这样一座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古寺竟然被这样漫不经心地对待。

  “这里建于五代年间,不是重要的寺庙,只不过是民间由僧人和信徒们捐资建造的而已,因为建在这种荒僻的山野,所以才得以保存到今天,”魏夜檀简洁地介绍,他并不明白舒子歆为何看起来一脸象看到鬼一样的难以置信,“不过从县志上来看,这里曾经在南宋、明代、清代和民国时几次由乡绅捐资修缮,寺里除了一尊石佛像是宋代之物以外,其他的都应该是后来的了。”

  “这里难道不是国家文物保护的对象?”转出大雄宝殿,与殿内的幽暗对比qiáng烈的明亮阳光让舒子歆眯起了眼睛。

  “是地区的文物保护单位,”

  一千多年前的建筑,如果是在日本、欧洲,那将会是多么受重视的存在?舒子歆微叹,望着山脚下一片一片被砍伐得露出huáng色的土层的荒山,想到蕴藏在这荒山之下的优质的大理石,忍不住又想到大王村里那些劳苦而几乎是看不到摆脱贫穷生活可能xing的居民,绝对的贫困与巨大的财富,就这样奇异地jiāo织共存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魏市长,你有没有想过把这里开发成为旅游景点?”

  “想过,但不可能做得到,”魏夜檀转过头来,望一眼舒子歆,淡淡地说,“这样的寺庙,在中国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多少特殊的游览价值,再说,鹤顶山市和外界的jiāo通并不方便,这里的山林又早已经被破坏了,谁会想要费钱费力地来这里看荒山野岭?”

  “说的也是,”舒子歆对着魏夜檀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很不甘心地看着对方连理都懒得理他的转身,“你要去哪儿?”

  “这里已经全部看过了,我们该走了!”魏夜檀暗暗地拧着眉头,承认自己已经很受不了这个奇怪的新加坡商人,他不是到这里来投资的吗?那么,拿到了那么优惠的协议还要纠缠着自己作什么?难道是还想从自己这里挖到什么好处?

  “哦,对了,魏市长,你们有没有想过把鹤顶山到外面的公路修一修?”舒子歆快步跟在魏夜檀身后,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完全不在乎魏夜檀对他不自觉却明显的排斥。

  “想过,但是财政上拿不出钱来,舒先生,鹤顶山市并不是一个富裕的城市。”魏夜檀忍耐地回答,脚下却越走越快,一会儿,就把舒子歆抛在了身后。

  “那如果由我来修的话,政府方面会不会有意见呢?”舒子歆也不去追,只是微笑着悠然开口,一双烁亮jīng明的眼睨着魏夜檀颀长的背影,他就不相信,他说了这句话以后,魏夜檀还能够继续无视他的存在。

  “你?”魏夜檀猝然停步转身,瞪着舒子歆说不出话,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qíng,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舒子歆点点头,望着魏夜檀难得露出震惊神qíng,忍不住唇角扬起笑弧,三十岁的大男人竟然感到了童年时恶作剧的快乐,“是啊,是我,你没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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