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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与子_阿彻【完结+番外】(15)

  那几下对招实在太快了,而且他当时正好被父亲拂开,根本还来不及看清,打斗就已然中止。

  「先把外套脱下来,我看看伤口--」

  「不必了,皮ròu伤而已,等回家后再处理就好。上车。」

  「可是……」

  「没有「可是」。你在这里多待一刻,我们回家的时间就晚一刻。你爱待就待吧。」

  「咦……」没想到会听到这话,梅惟有点吃惊的睁大眼,见父亲迳自转身走向车子,他只踌躇一下……便立刻快步跟上了。

  这次,原本态度qiáng硬的男人没有做任何挽留。

  「……韩斯梵,不论怎样,还是很谢谢你这几个月来提供我住处……」

  不及说完,车窗很快的无声升起,掩去了少年微带为难的清瘦脸庞。黑色的BMW760LI倏忽驶远,独留一米九的颀长身影立原地,良久没有动作。

  在幽暗光线下显得yīn沉的眼,默不作声,凝视着杳无人烟的街道彼端。

  「妈的。」

  他轻轻啐了声,左掌按住上腹部,猛力一压。

  「还不够。」他面无表qíng的自言自语。「下次再让你尝尝,万倍于这个的痛……」

  在那底下,应是平行排列齐整的三根肋骨……已然从中而断。

  韩斯梵的公寓离梅宅有段不短距离、车子疾驶一段时间了,仍只走了一半路程而已。其间沉默弥漫,座上两人谁都没开口。

  车速异常飞快,梅惟愣看窗外不断被急抛而开的街景,有些不安的捏紧了拳,觉得身边的人真的……在短时间内变了好多。简直是陌生了。至少……印象中他从没看过父亲开快开。

  方才在出版社qíng绪激动时感受还不深刻,现在稍稍回复冷静,那种qiáng烈的违和感便再也压不住的自深海中浮起,翻搅着他自重逢后就不太清明的脑袋。但要他将究竟是哪儿不对劲付诸言语,却又如何都说不上来。

  不单只是外在的变化而已。

  今天父亲在他脑中那张画纸上印下的色彩,也许比过去十七年累计起来的,都要鲜明许多。

  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四岁时父亲初次教授他的空手道基本技,他每一式都还记得,惟独那道拿着竹刀端立在旁监督他们练武的威严身影,此刻他猛一想,不知为何竟忽地模糊难辨起来。

  明明一直深镂在心的。他有些慌,试图再回想五岁,八岁,十二岁……每个记忆匣盒里的父亲,但不论他怎么努力勾勒,总像隔了层什么,那喜怒不显的面容,拘谨冷淡的语调,优雅疏离的神态,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往常清晰……只有那份孺慕崇敬的心qíng,依旧深刻依然,就像胸口隐约的闷疼,反复缠绕不去。

  「叽--」

  在梅惟以为娴熟法律的父亲就要无视红灯闯过去那刻,上身猛一前倾,车子终于在白线前倏然而止。横在他胸前挡住冲势的手臂只略微停顿一瞬,很快就收了回去。

  「……为什么你会和那个人揽在一起?他的名字在警界很有名……是哪种名你可以想像。」梅宸罡直视档风玻璃前方鱼贯来去的人们,面无表qíng道:「除了名字,你对他的「其他事qíng」有丝毫了解吗?」

  「我只是……」梅惟清了清喉咙,「……只是暂住在他的地方而已。如果不是他……收留我,我早就……」

  大概失血过多倒在路边没呼吸,都没人会发觉吧。他默默想着没说出口,不自觉咬紧了唇。

  喇叭重响一声,吓得路边某对试图把握最后一秒闯越huáng灯的qíng侣,忙又缩回人行道,一脸无辜……其实吓到的不只他们而已。

  绿灯了,手煞车放下油门重踩,车子很快又急驰出去。

  「那……」发觉声音还是有些哑,梅惟又轻咳一声。「那爸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背脊在深秋时沁满薄汗,但好不容易父亲主动开口,他无论如何不想重回方才的僵寂,于是又结巴的努力起个话题。其实也是一直悬在心上的疑问。

  「认识?谈不上。爸还在T大教书时,他曾经来旁听过刑法课,如此而已。他很善辩,虽是就读商学院,表现却压过了法学院的学生。」

  「啊……」梅惟吃惊的张大嘴。想都想不到……原来爸爸和韩斯梵是……师生关系?

  「还有个姓郭的女孩,都会和他一起来听课。她十三岁以全国第一名考进商学院,两年毕业后就去了美国,现在应该也在他底下做事吧……可惜。」

  梅惟已经惊讶到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梅宸罡淡瞥他一眼,又道:「你记得六年前T大那个事件吗?」

  他一愣,点了点头。

  当年新闻闹得很大,一个被法律系女友背叛抛弃的男学生,突然拿着汽油桶冲进旧qíng人与qíng敌上课的教室对人就泼。

  当时父亲刚巧在隔壁教室教课,被尖叫喧哗声引来,立即用一记击在后颈的手刀将准备点打火机的发狂男子击昏,也幸免了一场后果不堪设想的灾难。

  「那时他也在,就坐在受波及的上课人群中。那一幕他全都瞧见了。」

  「喔……」难怪在那之后韩斯梵会盯上父亲,百般寻衅只为一战以分高下。梅惟懂了,垂下眼睫默想一会,极轻的叹了口气。

  好险,好险爸就在隔壁,并及时赶上了……尽管有能力阻止的人还有一个,而且从头到尾皆在场。

  「他是没有心的人,大概是生长环境需要如此。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爸爸意思。」梅宸罡道,车子一个右变,驶入被扶疏枝叶遮蔽了天光的山间道路,速度始终不减。

  「离他越远越好。明白吗……惟,别跟他再有任何来往。」

  梅惟模糊点头,飘开眼,有些恍神的看向窗外。

  几个月不见,路面新铺了柏油,车子行驶起来更顺畅了。

  很快的,「梅园」两字在远处浮现,逐渐清晰。仿佛就在昨天,他还独自站在路旁林丛间,与那块石碑遥然相对。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就停在它跟前,里头人影闪动,似有笑语传出。

  仿佛……只是昨天的事而已。

  「那天美术馆之约,爸爸……是不是故意不来?」

  等到他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问出了口,收也收不回了,不由得尴尬的咬住唇。

  「故意?你胡说什么。」梅宸罡表qíng不变的直视前方,「爸临时有事,才改叫李司机去接你,没想到……」他一顿,深沉的眼眯了起来。

  「……原来他一直有酗酒的习惯?常常醉酒睡过头,甚至在酒后开车,这次更离谱,倒在车上醉得不醒人事,完全忘了我jiāo代的话。」

  「……」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说?」

  说?跟谁说?梅惟想着,仍是沉默。

  「若不是出了事,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梅家不允许有怠忽职守、搞不清楚自己本分的佣仆存在……其他人也一样。看来爸的确是太少回来了。」

  车子在雕花大门前煞住,梅惟还在思考那句「其他人也一样」是什么意思,就见父亲迳自用遥控器开了大门,而不是由值班室驻守的警卫负责开启。他略觉怪异,抬头一看,只见守卫室里竟空dàngdàng的,没人待在里头。

  他眨了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

  异样感越来越深,尤在那大片深秋里积满枯枝落叶,明显久未整理的庭园落入眼底时,达到了最顶点

  「爸……」他yù言又止,被那冷清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完美主义的爸,怎么可能任由钟爱的花园荒废成这样?园丁和花匠们呢?

  「最近几个月太忙,一直没空找新的园丁来整理。」看穿儿子所想,梅宸罡淡道:「明天再开始徵人吧,连同司机、警卫、厨师一起,至于批扫和整理家务的女佣,请两、三个钟点的负责就好。爸把佣人房都清空了,你想另辟画室的话就拿去,随便你使用。」

  什么意思?梅惟愣看着萧条的林木,再慢慢移至即使车子已驶入库房,仍旧门扉紧闭、没有任何人出来迎接的巍然大宅,哑口无言。他有点懂了,虽然理智仍不敢置信。不会吧,这太夸张了,难道爸真的……

  「为什么……什么时候……」他喃喃低语。

  「为什么?」梅宸罡重复道,仿佛他问了个奇怪问题。「早就该全部撤换掉了,人数也要jīng简,用不着那么多人。连自己主子失踪都无动于衷的下人,留着gān什么?」他仍是淡然语气,熄火下了车,走至儿子身旁提起他脚边行李。

  「你被绑的那晚,爸人已经不在台湾,帛宁他们也以为你早就被李司机接回家,自己独自待在房里。直到隔天晚上,芷砚才觉得不对,打了电话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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