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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你挡到我了_莫青雨【完结】(21)


江明兴不说话,往墙角躲,想了想又把从家里拿出来的东西全部扔了出来。
“我还没取呢!我没取!”
江瑜目光落在那些被捏皱了的存-款单上,厉海弯腰帮他一股脑捡了起来,“江瑜,我们走吧。”
江瑜不动,厉海眼眶也通红,硬是憋着没掉下眼泪来,伸手轻轻握住江瑜握柴刀的手腕,“我们去医院?好吗?我陪你去医院,你得去看看你的手,你……我们还有决赛呢。”
厉海嗓子发哑,梗着的气在胸口快把自己给憋炸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服江瑜,他只能握着江瑜发抖的冰凉的手,一直重复地说“我们去医院吧,我们走吧。”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江瑜才放下了手。江瑜低头,吸了吸鼻子,把柴刀丢到一边。
“痛。”他有点茫然,又有点委屈地说了一句。
厉海差点就要哭出来,喉咙紧得发痛,好不容易才把一口气捋顺了,轻轻扶着江瑜的手臂带着他往外走,“我们去医院,你忍忍。”
江瑜不再开口说话,仿佛刚才那声“痛”是厉海的幻听。
他们出门的时候,老杨鼻青脸肿地冲了进来,差点与他们撞在一处。警察已经到了正在做笔录,救护车也到了,把倒在地上的男人抬上了车。
江瑜的舅舅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大路上只有老杨那辆破烂的比亚迪。
看到还有小孩儿,一警察皱着眉走了过来,“受伤了?这怎么回事?喂——来个人!把这俩孩子送医院去!”
去医院的路上,江瑜全程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老杨一直在打电话,一会儿给徐逸严,一会儿给江瑜的母亲梁冰,一会儿又给厉海的母亲,老杨焦头烂额,只后悔不该带厉海来。他也没料到,这次事qíng会闹得这么严重。
江明兴到底欠了多少钱?他是不是还做了什么事qíng?他第一次跟江瑜来逮江明兴的时候,就没遇到过这种qíng况,这一次明显不太对劲。
还有江瑜……
老杨看着躺在车里的江瑜,心qíng复杂又酸楚。他一直以为这孩子坚qiáng,自尊心高,脾气也更硬,江明兴越是没出息,江瑜就越是要争口气,所以江瑜未来一定比他父亲更有出息,他一直这么认为。
却没想到……江瑜的心早就千疮百孔,他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在硬抗,他撑得越久,神经就越紧绷,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那根稻糙,一旦崩溃,江瑜根本毫无理智可言。
老杨回想起江瑜搬起花盆砸向男人的那一瞬间,少年面无表qíng,眼底也一片冰冷,把他人的死活根本没放在眼中,就好像是要亲手断送自己的未来,就好像在无声地宣誓:“要毁就一起毁掉吧,反正也无所谓了。”
这一瞬间,老杨又有点庆幸带上了厉海。如果没有厉海拦着,说不定江瑜还会做出更出格的事qíng。

  第二十五章 微妙

  第二十五章【微妙】
徐逸严和老杨一起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走廊上厉海在等着,徐逸严看了眼他头上的绷带,皱眉道:“不好好歇着,又跑出来gān什么?”
“那个男的……怎么样了?”厉海站直了身子问:“我这点小伤没事儿的。”
老杨掏出烟,想起这里是医院又只好放下手,松了口气地说:“可能会有点脑震dàng,其他没什么事,医生说多亏了江瑜一只手使不上劲,伤口只是看着吓人。”
厉海也松了口气,他就怕男人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江瑜这辈子算是彻底给毁了。他一松懈下来就觉得浑身都在痛,脑袋尤其痛,他伸手轻轻摸了摸绷带,想到比自己伤得更严重的江瑜,他看向徐逸严说:“我可以去看看江瑜吗。”
“去吧。”徐逸严拿出电话,“我还得给他妈妈汇报一声,得先麻烦你照看着点江瑜。”
厉海脚步一顿,“他妈妈不来?”
“说是现在抽不开身,晚点会来。”徐逸严难得没挂着那副懒洋洋的笑容,脸色有些严肃,“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有分寸。”
老杨拍了拍厉海的肩膀,厉海话到了嘴边终于还是咽了回去。他转身匆匆朝江瑜的病房走去,徐逸严在医院有认识的朋友,给江瑜安排了一个小单间,住着安静也不会有其他人打扰。
医药费是老杨和徐逸严先垫付的,江瑜的肩胛骨果然开裂了,天知道他是怎么搬动的花盆,也许那一瞬间他甚至连痛感都失去了吧。
厉海抿了抿嘴唇,在江瑜的病房外站了一会儿,调整好了qíng绪和表qíng,才轻轻敲响了门。
门内安安静静,一点反应也没有。
“江瑜?”厉海看了眼门牌,上头挂着602江瑜的名字,并没有找错门,“江瑜?我是厉海,你醒着吗?”
厉海敲了几次,门内始终没有应答声,厉海在外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推门而入。
江瑜背对门的方向躺着,厉海看不到他的脸,他以为江瑜还在睡觉,于是小心翼翼关上门,又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刚走到chuáng尾中间的位置,江瑜开口说话了,声音低低的,还有点沙哑,应该是之前吼得太声嘶力竭的关系。
“你来gān嘛?”
厉海动作一停,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有点尴尬道:“我来……看看你啊。你醒着啊?”
“……有什么好看的?”江瑜qíng绪不高地说:“看我的笑话吗?”
厉海一愣,“什么笑话?江瑜你是这么想的吗?你知道徐老师和教练为了你的事在外头忙活多久了吗?”
江瑜不说话了,片刻后他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对不起。”
厉海叹气,最终还是没走到chuáng前去,他gān脆搬了只椅子在chuáng尾坐下了,背靠着墙说:“你跟谁说话呢?”
“你。”江瑜啧了一声,“抱歉把你卷进麻烦事里了,你伤口……不要紧吧?”
“破皮而已,护士包得有些夸张,依我看贴个创可贴也就完事儿了。”厉海双手搁在膝盖上,遥遥看着江瑜头顶翘起的一小搓头发,“倒是你,没事吧?手能动吗?”
“不能。”江瑜一直侧着身子,受伤的手吊着绷带固定在身前,“一动就痛,我现在就没哪儿不痛的,脖子上好像也被挖了条口子,嘴巴里也破了,腮帮子肿着呢。”
厉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你小子……自己哪儿被揍了都不知道呢?”
“不知道。”江瑜咳嗽两声,也有点绷不住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
“确实看着挺吓人的啊。”厉海回想着当时的qíng景,说:“还以为你这人永远不会生气呢,做什么都懒洋洋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一样,没想到一旦触了底线这么恐怖呢。”
两人傻兮兮地笑了半天,慢慢地,这笑声又降了下去,最后回归一片沉静。
厉海听着江瑜沙哑的声音很是心疼,他也看不到江瑜此刻的表qíng,可他知道江瑜一定不想自己可怜他,所以只有装作自己也不在意的样子,力图将这件事彻底揭过去。
厉海正绞尽脑汁地想话题,江瑜突然单手撑了撑chuáng板,厉海赶忙过去扶他,好不容易把他转了个身,坐了起来,江瑜脸色很差,嘴唇也没什么颜色,眼底满是疲惫。
厉海为了扶他,离他很近,两人视线一对,江瑜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本来是想冲你发火的,不过现在也发不出来了。”
厉海心头一揪,看他坐稳后顺势坐在了chuáng边,给他压了压被角,“对不起,我不该擅自去探听你的隐私。”
“……”江瑜沉默了会儿,摇摇头,“你也是好心,说来说去,还是怪我自己。”
“你?”厉海听得一愣,“这又关你什么事了?你也是受害……”厉海话音一顿,因为江瑜用不赞同的眼色看了过来。
“受害者?”江瑜扯了扯嘴角,“这种像是媒体新闻报纸上的说辞……听着怎么就这么矫qíng呢。”
厉海垂下眸光,“可这是事实。”
江瑜抖了抖腿,“谁都会说自己是受害者,江明兴会说,梁冰也会说,受害者三个字这么廉价,我才看不起。”
厉海:“……”江瑜有时候真是,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江瑜慢吞吞地说:“我顶多就是比较倒霉,你也别看得太严重。不过这事儿我没跟谁说过,除了老杨无意中发现了,我从没主动跟任何人说起过。友qíng提示,我不希望你把这件事传出去。”
厉海点头,他此时心里头有些复杂,一方面是为江瑜愿意对自己说真心话而欣喜,开心,甚至有点受宠若惊;另一方面却是为这样的江瑜而心疼。江瑜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倔,很要qiáng,脆弱的一面他永远不想让另外的人看见,而此时让他自己说出来,无疑是让他亲手去揭开一层伤疤,无疑是让他自己打自己一个耳光。
有的人喜欢将自己弱势的部分、自己脆弱的一部分拿出来不停地撕开,不停地让它流血,让它无法合上,以此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博得他人的同qíng,善意和爱,他们一边痛苦着,一边想让他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用身体力行不断不断地刺激着外界,告诉外界,你们要爱我,我渴望爱,我需要爱和关怀。
这样的人,就像是一个天生就学会了撒娇的孩子,外界自然会对他们多一分关注,这说不上是错的,不过是每个人不同的生活方式罢了。
而另一种人,就类似江瑜这种,他们永远不会说一句苦,不会叫一声痛,无论心里多么委屈,多么难受,无论承受了多大的伤害,他们也不愿开口倾述,不愿求救,他们努力伪装的和正常人,和普通人一样,他们厌恶一切怜悯、同qíng和因同qíng而产生的一切关怀和爱。
他人的善意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侮rǔ。哪怕对方是真心实意的,他们也会认为,无论他们做了多少努力,付出了多少代价,他人看到的永远是脆弱的那个自己,而因为这个脆弱的自己,所有的不甘、挣扎和奋斗的结果就都没有意义了。
江瑜就是那个天生就不会撒娇,不会要糖吃的孩子,他只会沉默地站在一边,装作毫不在意地别开眼睛。所以梁冰才对他置之不管;所以老杨以为他坚qiáng到根本对自己的家境不在意的程度;所以徐逸严虽然早就听说了江瑜的生长环境,却一直停留在观察阶段,没有立刻进行心理gān预;所以陆正以为江瑜没把他当做真正的朋友……
江瑜一直拽着一张可以让所有人为他让路的“王牌”,可他就是丢在一边不用。不仅不用,甚至还将它深深地藏了起来。
厉海眼光复杂地看着江瑜,江瑜缓缓吐出口气,说:“我不知道老杨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不过我大概知道他知道哪些qíng况,基本没什么错。”
厉海嗯了一声,“他都告诉我了,你的……父亲,还有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的,永远没有直接听到,看到的来得震撼吧。”江瑜笑了两声,“啊,好丢脸,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居然在自己同学和教练面前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江瑜摇头,“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事,第一,在外面丢人现眼而不自知;第二,不能用理智克制自己,让qíng绪cao-控自己的言行是最差劲的事。我努力了这么多年……结果一世英名全毁啦。”
厉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片刻才费力道:“不如……我假装失忆吧?”
江瑜一愣,抬头看他,“你知我知,大家心知肚明,有意义吗?”
厉海抬手搔了搔脸。
江瑜又笑了笑,说:“江明兴怎么样了?人呢?”
厉海摇头,“不清楚,我一直在医院,之后就来看你了。那个……被你打伤的男人没事了,你爸爸是被警察带走了,一起带走的还有那个赌坊里的其他人,这个得等徐老师了解了具体qíng况才知道。”
“哦……”江瑜想了想,“不知道这算不算聚众赌博,应该算吧?得看当时在场能收到多少钱了,如果很多,就不好说了。”
厉海皱眉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被关起来了呢?”
“那也关不了多久。”江瑜无所谓地道:“关起来才好呢,包吃住还不用给钱。”
厉海对这种黑色幽默不太适应,完全不知道如何去接话,江瑜见他皱着眉,神色似乎有些尴尬,苦笑了一下说:“是不是觉得我太不近人qíng?”
“不,我没这么想。”厉海困扰地笑起来,“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怕说多了你嫌我烦,说少了,你又会误会我的想法。”
江瑜表qíng有点吃惊,犹豫半天才问了一句,“你当时……qíng况不对的时候,为什么不马上离开报警呢?”
“有人要打你,我怎么能当做没看到?”厉海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要是跑了,就不是个男人。”
厉海的答案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江瑜知道,真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看看他那跑得早就不见踪影的舅舅吧,有血缘关系的尚且如此,又何况其他人?
厉海似乎总能让他惊喜,执着地拉着他进篮球社,用那双坦诚的目光看着自己,说崇拜自己,想和自己一起打篮球,知道自己的一切喜恶,甚至为了自己去跟别人打架,被打破了头也半点后悔的qíng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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