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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栋11楼_藤井树【完结】(18)

  她看了我一眼,「是不怎么好。」她咬着指甲说。

  「也难怪,这么热的七月天,就算妳一动也不动,皮肤依然会像崩裂的水坝一样,汗水会迫不及待地流出来,心qíng会好得起来才怪。」

  「我不是因为气温的关系影响心qíng的,」她撩了一下短衣袖,「是因为一件很低级的事。」她又咬着指甲说。

  低级的事?我很直觉地想到可以被归类为低级事的地方去,但越想越不可能,她应该不是个会看A片的女孩,更何况看A片不会心qíng不好,更不会让自己心事多得跟化脓的青chūn痘一样。

  一个不小心脱口而出:「是因为A片吗?青chūn痘……啊!」我赶紧摀住自己的嘴巴。

  「什么青chūn痘?」她当然不得甚解。

  「不,我是说,好热,好热喔。」随着我的gān笑,有两滴汗水从我的颊边滑到下巴,然后像个勇敢的跳水选手一样,想都不想地就往地上砸去。

  这时烘gān机嘟嘟作响,想必是她的衣服烘gān了。

  「这么热的天气,衣服晒半天就gān了,还有太阳的味道,自然的好,为什么还要烘gān?」我很快地转移话题。

  「太阳的味道?」她问。

  「是啊,太阳的味道,我也知道这名词很奇怪,但那是我妈说的。」

  「你妈说的?」

  「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告诉我了,我印象很深刻。」

  「你好象很听你妈的话。」

  「我……」突然间,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我想,太阳的味道不适合在我的衣服上出现。」她说,并且伸手提起放在地上的衣篮。

  她收好了衣服转身就要离开,我再一次从她的眼神当中看见她深深的愁思。

  「喂。」我叫她,她回头。「妳好象有心事,需要找人说说吗?」

  明知这是在挤那颗青chūn痘,明知或许会弄脏自己的手,但我还是问了她,没有理由。

  她只是看看我,然后浅浅地笑了一笑,那勉qiáng牵动的嘴角,像是千百斤重一般,只能稍稍扬起那一秒。

  这是几个月前,我还住在那神奇的学生公寓时遇到的徐艺君。

  几个月之后,我已经住在B栋11楼,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住在神奇公寓。

  学校餐厅里,她一个人坐在可以容纳十个人的位置上,很专注地盯着TVBS整点新闻,我没有仔细注意到新闻在播什么,只隐约记得我们的阿扁总统又被骂了,理由是九二一已经两年有余了,灾区重建的进度似不是尽如民意。

  「嗨,青chūn痘。」我一时没记得改口,没想到几个月前一个临时的称呼到现在我居然还记得!「呃……我是说,嗨!徐同学。」

  我有些尴尬地笑着,放下我手上的餐盘,餐盘上的jī腿较重,我的手有些失去平衡。

  「喔,是你啊,内裤,好久不见了。」

  「既然妳坚持叫我内裤,那好吧,妳介意让一件内裤坐在妳旁边吗?」

  「请坐啊,内裤。」

  说完,她张嘴狂笑,而且持续了好一下子,附近的同学都投以「看到鬼」的眼光。

  我可笑不出来,说实话。你眼看着一个人已经把内裤当作你的名字,而你却只能怪自己当初一个疏忽导致晚节不保,还笑得出来的话我佩服你。

  「笑归笑,别噎着了。」

  「不好意思,失态失态。」她的回答还带着笑声。

  「没关系,从第一次见到妳到现在,妳一直都在失态,我已经以为这是妳的常态。」

  「第一次不算,那次我喝多了。」

  「没关系,我不会把妳的糗态说给别人听的。」

  「糗态?」她似乎有些紧张,「什么糗态?快告诉我。」

  「没事,没事。」

  我有些后悔选择坐在她的旁边,我只是抱着一种好久不见的心态来找个伴一起吃饭的。

  过了一会儿,我试着打破稍稍僵化的气氛。

  「十一月天,微寒秋浓的午时,一个人在餐厅里吃饭,不觉得太làng费美好时光?」

  「你有些笨,」她瞇着眼睛说:「管他是不是微寒,管他秋意浓或不浓,午时的餐厅里,你不吃饭还能gān嘛?」

  「呃……」我有些尴尬地结巴着。「妳都这么……嗯……诚实?」

  「没关系,你可以说我直接还有尖锐,我不会介意的。」

  「好吧,直尖小姐,很抱歉打扰妳吃饭了,我还是到别桌去吃好了。」

  「直尖小姐?」

  我站起身,端起我的餐盘,「直接与尖锐的简称。」我说。

  起身后,我四处环顾着,在大电视机旁边找到一个位置,那是个两人座位,我回头向她微笑点头,并且快步离开。

  其实,我不是不高兴,也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只是我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平时还好,吃饭的时候很可能影响胃口。

  第三部分第3章(4)

  换过位置果然不太一样,吃起饭来「双快」的感觉很好。

  「双快」是阿居教我的,前一阵子,本来我还以为是筷子,后来他告诉我,「双快」是指「快乐」还有「快速」。

  就在我要啃完那支jī腿的时候,徐艺君走到我的旁边。

  「林同学。」她第一次没叫我内裤,我竟然有些感动。

  「嗯?」因为嘴里有jī腿ròu,我不方便开口。

  「你知道什么是ZHR吗?」

  ZHR?是一种重型机车的名字吗?我只是这么想,但我没回答,只是摇头。

  「你想知道吗?」

  我很快地吞掉最后一口jī腿ròu,「知道有什么好处吗?」我问。

  「没什么好处,只是知道了。」

  「那我这么问好了。」我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个问法。「我知道了这个ZHR,妳就不会那么直尖吗?」

  我记得那一天是二○○一年的十一月十八日。

  她说,这天是她的生日,她想找个不是很讨厌的人一起吃晚饭。我问她不讨厌我吗?她说还没到讨厌的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我答应了跟她一起吃晚饭的约定,而且是我请客。

  我问她为什么不找同学朋友?她说她在台北没有朋友,同学们也都跟她有距离。听她这么一说,我有那么一点了解了;虽然不常见到她,但每一次见到她,她都是一个人。

  「ZHR是一种平均数,叫作天顶平均数,它用在计算流星雨。」走出餐厅的时候,她认真地说着。秋末的台北正午,阳光有些吝于探出头来瞧瞧地球。「它是由云量修正系数、极限星等修正系数、辐she点的天顶距修正系数、还有时段观测流星数四项相乘,再除以观测时间,而这个观测时间,必须是有效的观测时间,也就是说,若观测时间一小时,你一共低头或离开观测点五次,那你就得减去那些时间。」

  她说得很仔细,我却听得有些吃力,对于这些没有研究的东西,我一点都不了解。

  「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不知道,只是直觉你会认真地听完,即使你没听懂,你也不会排斥去听。」

  「我是真的没听懂。」

  「没关系,听了就好。」她转头对我笑着说:「听了就好。」

  那一瞬间,我以为是天使在对我微笑,直到校钟叮当响。

  ※我以为,是天使在对我微笑。

  她要我留下手机号码给她以防万一,她说她常常跟别人约好,但却又被别人放鸽子,所以她坚持要我把电话给她。

  我从书包里拿出笔,却找不到空白的纸,我问她有没有带纸,她说没有,我本来要把课本的扉页撕下一角来写,但她说撕法律书会倒霉,拿走被撕掉的部分会更倒霉,我问她从哪里听来的,她没告诉我。

  「不然我写在桌上好了,妳要打电话给我就来这里看。」

  「你有毛病吗?谁会为了打一通电话从理学院走到这里啊?」

  「那,妳告诉我妳的号码,我打给妳,就会有显示号码了。」

  「不要,我还不想给你电话。」

  嗯?不想给我电话?不想给我电话为什么还要约我一起吃饭?

  「不想给我电话的意思是?」我以为她的话中另有话意,所以我带着深深的疑惑,并且礼貌地问着。

  「就是你不会有我的电话的意思。」

  「妳用的是guī毛电信吗?」

  「什么?什么信?」

  「Nothing! Nothing!那,我写在妳的手上好了。」

  「不要。」

  男人跟女人在僵持一件事qíng的时候,往往理智的一方看起来总是弱势了些。因为我是理智的,而且我没有跟女人僵持的天份,所以我明显的弱势。

  最后,我跑到柜台去向欧巴桑要了一张餐巾纸,把名字跟电话抄给她。

  她很满意地带着笑离开,还不忘说拜拜。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坚持不给我电话,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我用纸写给她我的电话,但我回想了一下,从认识她到现在,虽然没聊过几次,但她给我的感觉一直是怪怪的,所以,这应该也是她怪的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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