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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栋11楼_藤井树【完结】(3)

  水家搬到高雄的时候,刚好住在我家隔壁,我跟阿居从小一起玩到大,我们上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国中。后来,我家搬到较靠近市区的地方,阿居送给我一颗石头,上面是他用书法写的字,他说,水爸爸每天都跟他一起写两个小时的书法,这是他第一个书法作品,送给他最好的朋友。

  前面说过,他是个很不象话的男孩子,他的不象话,是你们永远都无法预测的。

  他用书法,在石头上写了三个字,三个英文字———「Wish you well」。

  在大学联考的前一天,阿居打电话给我,说要来找我,电话里他的声音是低沉的,我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当他骑着脚踏车在我家楼下出现的时候,他的表qíng是痛苦的,他说他要找人聊聊天,我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

  我以为他会流泪,但他说水妈妈不准他哭。

  水妈妈的死,对阿居来说,像是身体里的器官当中,突然被挖走了肺,她的过世,让阿居开始天天呼吸困难。

  后来,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同是大一新生,且同住在一间宿舍里,一连好几天,阿居都没有来上课。

  一天晚上,阿居从高雄打了一通长途电话给我,电话里的声音是低沉的,我第二次听到他这样,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回到台北之后,他找我聊天,在学校宿舍外面的糙坪上。原来,不见他人的这几天,阿居一直待在高雄处理水爸爸的后事。

  水爸爸的死,对阿居来说,像是身体里的器官当中,又突然被挖走了肝。

  「为什么被挖走的不是心?」我毫不客气地问他,因为我觉得如果是我,我会如心已死一般地痛苦。「因为爸爸走之前,叫我要留着一颗善良的心,善心之人如chūn园之糙不见其长日有所增。」

  那晚,阿居哭得很惨,像是把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哭尽,还预约了下辈子的一样。

  真的,阿居是个很善良的男孩子,我可以打包票,这辈子我的生命中将不会再有人比他更善良。

  水爸爸走后,阿居开始自食其力,直到今年我们将升大三,他从来没有停止过打工。

  麦当劳、加油站、7-11、送报生……这些工作让他可以不愁自己的学费,但却必须愁生活费。

  但他的善良,却宁可让自己三餐泡面,他也要每个月到孤儿院去当义工,买礼物送小朋友。

  有时约他一起去逛街,目的是要知道他喜欢什么,在能力范围内可以送给他,但他却时常自掏腰包,花一百元买一条残障人士在卖的青箭口香糖。有一次,我跟他走在西门町,他第一次开口向我借钱,投了一百元到那个趴在地上、缺了手脚的乞讨者的小盆子里。

  「借钱做善事,就没有意义了。」我拿出一百元给他,嚷嚷着说。

  「但是你想想,钱我还有得借,我也有双手双脚去赚,但是他呢?」

  我跟阿居常聊到我们的梦想,因为我常告诉他,身无分文没关系,因为梦想是最大的财富。

  「我想在阳明山上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我说。

  「我想去洛杉矶陪着湖人队东征西战,看完整季的NBA球赛。」我说。

  「我想到意大利、到德国,我想在他们的无限速道路上狂飙法拉利。」我说。

  「我想有一个对我来说百分百的女孩,我的心、我的肺、我的所有都可以无条件给她。」还是我说。

  阿居只是听,从来没有说过他的梦想。

  直到那天晚上,阿居重拾他已经荒废了好几年的毛笔,在一张白色宣纸上写下了那一句话,我才知道,一个人的梦想,原来跟自己心里最深处的愿望息息相关,所以那些我说出来的、我想去做的,都只是一些普通的事qíng而已。

  「我想回浙江,带着我的爸爸妈妈。」

  这是阿居,我的好朋友。

  第一部分第1章(2)

  ※原来一个人的梦想,与他心里最深处的愿望息息相关。

  凡是认识阿居的人,一定都会对他口中常提到的三个人印象深刻,即使没见过,也会充满好奇,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和这些传说中的人物见上一面,甚至认识一场。

  阿居常在其它的朋友面前说,「你一定要认识他,对你一生受用不尽」,当他讲完这三个人的某些事迹之后。

  第一个是我,我本身没什么好说的,认识我也没什么受用不尽的,所以就跳过去吧。

  第二个是他的初恋qíng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全名,包括我在内也一样,所有听过他提起的人都只知道她的小名。对阿居来说,她的小名比她的全名还要神圣,还要高不可攀。曾经我对阿居严刑bī供过她的名字,呵痒弹耳朵藤条打脚底板等等招式都试过,他就是不说。

  阿居的初恋qíng人叫作彧子。每次阿居讲到她,总会拿出纸笔向人解释。「不要乱念,这个字不念『或』,这个字跟『玉』同音,跟我一起念一遍,彧———子。」

  然后在场的人就会跟着他一起「彧———子」。

  他跟彧子的故事有好几段,每一段都让人印象深刻。

  其中有一段,在阿居讲完故事的同时,也bī出了我的眼泪,我这辈子第一次听故事听到哭,就是阿居的杰作。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不再叫她彧子,改叫她水彧姑娘,虽然我也没见过她。

  会叫水彧姑娘,顾名思义是替她冠了阿居的姓,阿居起先是反对的,因为他觉得这称呼不经女孩子同意等于是吃豆腐,但后来在他拿我没辄的qíng形下,听着听着也习惯了。

  水彧姑娘跟阿居其实并没有在一起,到底是什么原因,阿居总是以一句「缘分造弄」带过。从阿居的眼神中,我看得出来,缘分是被冤枉的,就算真是缘分让这两个有qíng人不能终成眷属,我想阿居一定是允许缘分这么做的人。

  阿居的朋友都看过水彧姑娘,但都只是他皮夹里那张照片。照片里的阿居跟水彧姑娘两个人像是刚认识的朋友一样,分站在照片的两边,中间是一棵树,两人身后一片茵红色,像是某种植物的花瓣散了一地。

  水彧姑娘长得好漂亮,细眉凤眼,像深山的清晨里,一涧清流潺潺地滑过白色的溪石的景色一样,让人不禁驻足细赏。

  阿居说,现在除了用照片来思念她之外,似乎没有其它的方法再见到她。我问阿居为什么不去找她?阿居只是摇摇头,然后说,「找得到的话,我早就找了。」

  阿居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水彧姑娘并没有多说什么,阿居知道他们即将分开,所以送了一颗石头给她,上面只写了「居」字,阿居希望水彧姑娘永远都不要忘记他。

  而水彧姑娘给了阿居一封信,但严格说起来,只是一张写了两行字的纸。

  日日思君不见君,只愿君心似我心。

  这是北宋李之仪的〈卜算子〉,原文应该是: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首词是阿居告诉水彧姑娘的,在他们认识的第一天晚上。

  这部分又是另一段故事了,改天叫阿居来告诉你们。

  我跟阿居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可是我从不知道水彧姑娘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每当我看到阿居在书桌前看着她的照片时,我就替他觉得惋惜,或许水彧姑娘真的是阿居这一生中的唯一吧!

  讲完了水彧姑娘,接下来就是皓廷了。

  皓廷姓韦,三个字写起来很好看,虽然不是什么少见的名字,但是这个「韦」姓替这名字加了好几分。

  「请不要把我的姓念成『伟』音,正确的读音是二声,谢谢。」

  他非常介意别人把韦字念成三声。

  皓廷是我大一时的室友,是个课业全能、体育满分的大男生。通常这种人大部分都只在小说里才会出现,但当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扣篮的时候,我差点跪下来当场拜他当师傅,只见他拿着球往我走过来,一脸很不好意思地说:「别惊讶,这个篮球场因为曾经地层下陷的关系,所以不到三百零五公分,其实只有两百九十五公分。」

  一个身高一八四,体重七十的斯文大男生,功课又好,体育又棒,讲话又温柔,那他到底有什么缺点?

  其实没什么缺点,除了有点小孤僻,不太喜欢说话之外,大概就是他不修边幅的xingqíng。

  他永远没办法理解为什么参加迎新派对,或者是同学的生日餐会时,一定要穿着华丽,就算没有华丽的衣服至少也得仪容整齐。所以他常常一身短裤凉鞋的打扮,参加迎新,或是破牛仔裤加一双夹指扁拖鞋就到钱柜唱歌了。

  「你没有比较像样的打扮吗?」有一次在去钱柜唱歌的路上,我不得其解地问他。

  他说:「有啊,我打篮球的时候一定会很认真地穿上球衣跟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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