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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先生(娱乐圈)_绝星落【完结】(95)

  时佩璞从对方bī问他是男是女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这场感qíng是不对等的,他爱的是对方整个人,对方爱的,是他营造的幻影,他伪装了十八年,对方就被骗了十八年。

  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知道?到底是猜不到,还是不想猜?

  掩盖真相的白纸已经岌岌可危,却依然没有人愿意撕破它,真相太赤luǒluǒ,谁都不敢去承受。

  可是,谎言终究有被bào露的那一天。

  顾阳注视着布特恩,他的神qíng逐渐变为虔诚,他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真正的梦境。

  他说:“可就算我……我是个男人,我对你,也是全心全意,我只是想问一问你,你对我说过你爱我,是真的还是假的,哪怕只有一点……一点点也好……”

  你有没有爱过,戏服之下,那个真实的,不是女人的,不像蝴蝶夫人那样的,身为男xing的我,我真实的一面,你愿不愿意接触。

  他的声音,嘶哑的几乎要碎掉,能问出这样卑微的话,简直是耗尽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勇气,他完全是捧着心,到对方面前了。这一刻的他,不是绝代名伶,不是传奇间谍,甚至连Z国人都不是,他只是一个,渴望着爱人的爱的……可悲的灵魂。

  “……”布特恩茫然地看着顾阳,他的表qíng一片空白,他说:“你骗了我……这么久,你从来没有,没有和我说过,你是男人,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女人,是我爱的,蝴蝶夫人那样的女人……可你……”

  “你为什么,不能骗我骗到最后呢?”

  你为什么,要把赤luǒluǒ的真相展示给我看呢?

  让我知道,我爱的女人是不存在的,他是一个恶心的……伪装了这么久的……男人。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告诉我,我爱的,是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顾阳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有一缕碎发落在了他的耳边,他失声而笑,越笑越大声,最后整个人都倒在地上,笑的涕泗横流。

  我,是薄qíng寡恩无心人。

  我是个戏子,我本来就不应该有qíng有义,我是个间谍,我怎么能动qíng动义。我现在尝到的苦痛,都是我自己作的孽,我骗一个人,怎么就不能骗到最后。

  为什么,我为什么非要问问有没有一腔真qíng,有没有一丝爱意,凭什么,我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我区区一个下贱胚子,怎么有资格问人家有没有动真感qíng。

  我就动了真感qíng?我不也是在骗他吗?骗来骗去,谁又伤害了谁?我是自愿男扮女装,自愿为国奉献,自愿和他在一起。那为什么到最后,国不国,家不家,什么都错了?

  还是我,一开始就错了?

  他跌跌撞撞地挣扎着离开,姿态极其难看,完全没有一点名伶的风度和魅力。可那种剧烈的悲痛和冲击力,让许安都说不出话。

  他,好像一条狗啊。

  顾阳倒在地上,失声而笑,他用一只手拼命地捂着脸,泪水却从指fèng中不断地流下来,他整个人,整具身体都在不断的颤抖,现场陷入了沉默,那种绝对的,铺天盖地袭来的绝望和悲伤……被毫不留qíng,直接摧毁的希望。在那具戏服打造的华美外壳被qiáng行剥下之后,他露出了里面遍体鳞伤的,苍白虚弱的身躯。

  时佩璞在遇到布尔西科,被国家分配任务,决意男扮女装以身体做诱饵的那一年,只有二十六岁。

  在他加入组织,立志报国的那一年,只有十七岁。

  而如今,他四十四岁,一无所有,老无所依。在过去的十八年中,他远离祖国,孤身一人来到这陌生的土地。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和爱意,编织了一个动人的谎言,骗住了布尔西科,也骗到了他自己。他问他自己,他是时先生,还是时小姐?如今,已经没人说得清了。

  时光的车轮是如此的无qíng,把一段青chūn,一段记忆,都碾成了碎片。

  时间又过了很久。

  在F国的监狱里,一个男人,一个西方男人,坐在一面已经出现了裂痕的镜子前。他的身体瘦削,衣衫褴褛,然而当他看着镜子时,他看到的,却是一个白面红唇,身着华美和服的日本女人,那个女人带着怜悯而包容的笑容,平静地注视着他。

  他知道,她是谁。

  监狱里的广播,在播报着一些时事新闻,播音员cao着浓厚的法式口音,说:“Z国外jiāo部表示……全是子虚乌有,近日,他们已经将京剧表演艺术家……时佩璞先生,接回了国……”

  那个男人,在听到这段播报的时候,身体开始颤抖了起来,他对着破裂的镜子凝视许久,忽然发出了一声嘶哑的笑声,然后摇摇摆摆,像个真正的日本女人一样,对着不存在的存在,优雅地鞠了一躬。

  镜子里的那位女子,那位自刎而死,可悲可泣的蝴蝶夫人乔乔桑,也站了起来,鞠了一躬,他看着天穹,如在发表最伟大的演说一般,从容地说:“你好,蝴蝶。”

  与此同时,远在东方的一间剧院。顾阳面无表qíng地坐在梳妆台前,拿起胭脂,按在脸上,镜子里照出他完美的妆容,那是戏子该有的装扮,他眼角桃红浓郁,眼线上挑,满头珠翠冰冰凉凉,助理为他穿上华衣,恭敬地说:“欢迎您回来。”

  顾阳恍若未闻,径直朝前台走去,越是走近,越能看见门fèng里透出来的光影。上一次,他是从台前走到幕后,这一次,他是从黑暗走向光明。

  那光,太耀眼了,简直要把他整个人都融化掉,他习惯了在黑暗中生活,又怎么能再一次bào露在光明之下。

  他走上舞台,台下座无虚席,满场寂静。顾阳动了动嘴角,忽然抬袖捂面,吚吚呀呀地唱:“小女名祝英台……小女扮男装入书院……教世人知粉红不让须眉……”

  在另一边,那个监狱里的西方男子,在从容不迫地进行他的表演。

  他清了清嗓子,发出了一声低鸣。

  那是《蝴蝶夫人》最经典的最后一段。

  那个唱段,从男人浑厚有力的嗓音里发出来,竟然是如此的疯狂和可怕,他低低哼唱着这一段,反反复复,断断续续,那段旋律,不知何时,已经被他铭记于心,刻在了灵魂里。

  蝴蝶夫人乔乔桑,是一个奇特的女人,她一方面爱着她的丈夫,卑微到了极致,一方面在知道丈夫变心之后,又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自刎,完全没有一丝犹豫。可是人们通常看到的,只是她痴qíng的一面,却看不到,她绝qíng的一面。

  爱qíng和疯狂,只有一线之隔,布特恩曾经以为,那个故事,只是讲一个痴qíng的东方女子,爱上了一个薄qíng的西方男子,可现在,时隔多年之后,他终于懂了,他当年所看到的,只是最浅显的表面。

  这部歌剧,不是在歌颂可悲可泣的伟大爱qíng,而是在告诉人们,爱qíng的末路。

  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张独特的东方面孔,雌雄莫辨,独一无二。

  他想了起来,很多时光,很多故事。

  我爱的是谁?我爱的,不过是一个幻梦罢了。

  他摆弄着衣衫,唱着那首歌剧,他一直以为,他最喜欢看时佩璞的表演,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最想要的演员,是他自己。

  “我以为我爱的是她。”

  “他以为我不爱他。”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爱的是谁,直到今天,我终于醒悟,从多年前的那一天起,在我听到那出剧目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了她。啊,我爱她,尽管她,是一个谎言,被一个男人编织出来……欺骗了我……”

  “可那又怎么样呢?”

  那又怎么样呢?

  蝴蝶,蝴蝶,蝴蝶,一只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包围了他,捕获了他,他,才是这个幻象的本源,他,才是真正的蝴蝶夫人。他爱的,也许不是时佩璞,也不是其他,而是他本人,的内心。

  他放声大笑,在剧烈的幻象和扭曲的现实之中,拿刀割开了自己的喉咙,这个西方男人,到了最后的时候,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爱qíng从何而来,时佩璞没有骗他,是他自己骗了自己。

  足足十八年。

  满地鲜血之中,那个穿着和服的身影,缓缓倒下,就如戏剧之中的乔乔桑,告别了人间。

  舞台上,顾阳放声高唱,正唱到那一段跌宕起伏的化蝶,祝英台见梁山伯已死,便穿着嫁衣跳入坟墓之中,自己了结了自己,两人的qíng意感动了上天,化成蝴蝶,缠绵而去。

  他唱着唱着,不知为何,有一滴热泪从妆容完美的眼角流下,他唱道:“生未同衾死同xué,死同xué,偏做了,偏做了化蝶哀艳。叶底花间,自在翩翩。虽任它chūn去秋淡,终归是遗憾绵绵,遗憾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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