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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诀_茴笙【完结+番外】(10)

  “你是该死!”慕仪淡淡道。

  那宫女闻言面色煞白,只听得慕仪轻描淡写吩咐道:“拖下去,杖责二十。”顿了顿,“记住,须得当众行刑。”

  周围众人都下意识把目光投向同一个方向,在众人的注视中,莫蝉神色未变,淡淡道:“娘娘的吩咐没听见么?还愣着做什么!”

  随着她一声令下,便有宫人从外间进来。那宫女木然地瘫软在地,任由来人将她拖了出去。

  既然说了是当众行刑,殿内的宫人们自不可避免一众皆去了庭中围观,殿内只余慕仪和莫蝉二人。

  慕仪仍坐在绣墩上,漫不经心打量镜中的自己。莫蝉走近她,执起一截青丝,用象牙梳子为其仔细梳起发来。

  慕仪任由她动作,冷眼看着镜中身后那张沉静的面容。感觉到梳齿划过头皮带来的阵阵苏麻之感,缓声道:“想不到莫女史的‘导引术’梳头法竟也练得这般jīng妙,连陛下身侧御用的梳头夫人也可比得了。”

  莫蝉神色未变:“娘娘过誉了。”

  慕仪冷哼:“只是女史好大的派头,既有这等手艺,方才便应亲自本宫梳头,怎的却派了那笨手笨脚的贱婢过来?是觉得本宫不配你亲手服侍么?”

  莫蝉手下动作未停,恭敬道:“娘娘多虑了。奴婢这区区雕虫小技,本不配入娘娘慧眼。只是娘娘方才责罚了整个帝都近年来‘导引术’练得最好的梳头娘子,奴婢无奈,只能勉力一试,唯愿娘娘不要动怒,伤及凤体便好。”

  慕仪水葱般的指甲轻扣光滑如镜的妆台桌面:“你是说,本宫方才是借题发挥,故意要处罚那贱婢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感叹娘娘心地仁善。纵是心有所图,也不忍对无辜之人妄下狠手,不然,直接将那婢子杖杀庭下,不怕事qíng不能传到娘娘希望传到的人耳中……”话未说完便觉面上一痛,似有水珠滑过,朝镜中一看,却是被纯金护甲掷中,划出一道血痕。

  她没有伸手去碰,只是顺势跪下,道:“奴婢妄言,冲撞了娘娘。请娘娘责罚。”

  头顶沉默良久,终于传来一个似恨似恼、咬牙切齿的声音:“跟你的主子一样,貌似纯良,腹藏鸩毒。”

  她伏地而拜:“奴婢惶恐。”

  “行了行了。本宫不要你伺候。给我滚下去。”

  莫蝉迟疑了片刻,见慕仪黛眉一挑,似乎又要发作的样子,终是道了声诺,弓身退出了寝殿,思绪一时百转千回。

  陛下此前特别吩咐过,说皇后娘娘心思深沉,要格外注意她的每一个qíng绪动作,不可轻忽。自己原还想着,若是她事事顺从,一无作为还需打起十二万分jīng神小心应对。如今看她先是数番讥诮折rǔ于己,再借机当庭杖责宫女,给那计中之人示警,反倒稍稍安心了。皇后娘娘固然有几分计较,只是陛下既已布好这个连环大局,又怎会猜不到她的这些手段呢?

  也因此,她本不该放她一人在殿内,如今却实在不好太过违逆她的意思。看陛下的态度,自己若惹得娘娘太过恼怒,他心下也会不快。

  既如此,还是顺着她一些吧。反正暗中也有影卫在监视着殿内,出不了什么岔子。

  慕仪从铜镜里看着那个淡静的身影逐渐远去,唇边终于带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来。

  莫蝉能在此时被他派来监视她,自非寻常之辈。假装若无其事以图麻痹她的神经是行不通的,只会令她更加戒备,倒不如索xing扮出一副愤恨难消的模样,再杖责宫女,让她以为自己此番做戏不过是想借机向人示警,正合了她心中那个诡计多端的皇后形象,让她不致怀疑自己暗中有所图谋。

  这般周折,总算是得了些许效果。能顺利把她支出内殿,那宫女的二十大板,就算没有白挨。

  迷心

  茂山温泉宫原是前朝行宫,后毁于战火。大晋建国之后,太祖在前朝旧址上以三倍的规模重建温泉宫,后又经历代帝王不断扩建,端的是金玉为堂,高楼连苑,华美不可方物。

  慕仪自小便常随驾来此游玩,成了天家之妇后更是年年冬天都会来此小住。整个温泉宫上下三十六主殿、七十二偏殿她自以为早已转熟了,如今却被困在一个听都未曾听说过的离止殿,不禁为自己过去不曾本着穷究到底的心态把温泉宫的构建糙图仔细研读一遍而大为憾恨。

  但事已至此,她索xing抛下心事,安心泡泡温泉。后半夜还有得折腾,现在养足jīng神方是正经。

  离止殿的汤室偏殿格局不同于其它寝殿,竟是半天然的构造。屋顶有大块大块的镂空花纹,疏疏落落可以看到蔚蓝夜幕中的点点星光。

  慕仪将宫婢都遣到殿外,一个人浸在汤池中,一边感受温泉水滑洗凝脂,一边思索若是碰上雨天,这个半成品一般的屋顶要怎么遮风挡雨呢?

  身后传来衣袂簌簌之声,慕仪抿唇一笑,慵懒地侧首看过去:“陛下来了?”

  姬骞此刻着一身月白云锦长袍,衣襟处绣着几簇使君子纹样,腰间松松地束着玉带,露出胸口密致的肌理。他没有束发,任由长发散在脑后,脚下的小叶紫檀木屐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容止雅逸风流,不似帝王,倒更像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慕仪目光缠绵地瞅他半晌,轻笑着眨眨眼睛:“郎君好风姿,妾甚心悦。”

  她这话有些耳熟,姬骞思索了片刻方才想起,是她十五岁那年的上巳节①,她并一众门阀贵女于煜水畔踏青,正撞上他和帝都名士们在煜水之畔的采葛亭“she覆”②。

  姬骞一见慕仪领着一众门阀贵女仪态端庄地立在采葛亭外就暗叹一声不好。此番她乃有备而来,只因三日前自己曾不小心对她说过会在今日邀帝都名士she覆同乐,而她的《易经》学得好得可以去做巫祝,回回宫中she覆都拔得头筹。他本知道她不会放过这个在名士间传播名声的机会。

  只是他没料到她下手如此狠辣。轻巧而不显张狂地赢了比赛之后,却不离去,反倒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上下流连。当时她着一身琉璃白提羽衣甘蓝半臂齐胸襦裙,梳着流云髻,亭亭玉立在十步之外,明明自己便美丽清雅如芙蕖出碧波,却眨着一双狡黠的大眼睛,朝他称赞道:“郎君好风姿,妾甚心悦。”她这话正合了一众以恣意纵qíng为荣的名士的胃口,惹得他们拊掌大乐,称那温氏长女,是个率真洒脱之人,无半分世家羁缚迂腐之气,乃吾辈中人。他受了调侃,她却赢尽清名。

  他从来都知道,他的慕仪,是那样聪明慧黠的女子。

  记忆中那个临风而立、巧笑嫣然的女子和眼前这个浸在汤池中默默看着自己的女子渐渐重叠,却又显出分别来。

  她泡了这会子温泉,脸颊被蒸汽熏得酡红,肌肤越发娇嫩、chuī弹可破一般惹人怜爱。一双妙目如浸了水一般泛着惑人的妖冶,流光溢彩,眼波潋滟。

  还有她luǒ|露在水面外的锁骨和雪肩,也被泉水泡得微微泛红。姬骞想起少年时有一次和她一起伴驾温泉宫,她喜欢他殿中泉池的布置,非要在他那里浸汤,结果泡的时间太久被热气熏倒在里面。他冲进去用绒毯裹了她出来,那时候她露在外面的小小肩膀也是如此刻这般,泛着灼灼桃色。

  姬骞看着袅袅白气中的美貌女子,看着那璀璨如星子一般的双眸,心头忽然一阵柔软。少年不识愁滋味,那时候他们曾经多么贴近过。

  慕仪看到他有些恍惚的神色,眼底神色莫辨。贝齿咬了咬下唇,她轻声唤道:“四哥哥……”

  姬骞被她这个动作弄得喉头发紧,再听到她那句“四哥哥”,心头一颤,几乎不能自持。

  “恩……”他低低应道,脚步慢慢走近了泉池。

  慕仪仿似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微微垂首,犹豫了半晌,方道:“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放过他?”

  姬骞脚步微顿,然后继续上前,终于走到了池边。他蹲下身子,目光温和地看向池中的慕仪,轻声道:“哦?阿仪你为什么要朕放过他?”

  慕仪目光看向他,眼底一瞬间似含了无限qíng思,只消他一个捅破,她便什么也不再保留:“因为,他是姒墨的哥哥啊……”她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最终失败,“是你最喜欢的姒墨的哥哥呀!”

  他闻言神色未变,只是伸手触上她莹润的肩头。如玉肌肤上还带着润润的水泽,他抑制住心头cháo涌,轻声问:“只为这个?没有旁的原因吗?”

  慕仪这回终于笑了,只是笑容里似含了无尽苦涩:“还能有什么旁的原因呢?难不成四哥哥真的以为,阿仪心悦那人,故而多方周折,只为保他的xing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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