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部副经理回答确实是海阔公司投诉，另外我有一次上班时间打手机的行为，和餐厅其他领班和同事不能协调配合，综上所述，我被辞退了。
我冷眼看了看副经理，并没和他争论什么，一是争论毫无用处，二来以我在饭店的经验，这种事都是部门经理反应副总们决定的，想搞清楚究竟，也必须找那些人理论。
我没急着办理手续，也没去上班，在大街上坐了一个上午。我打电话给人事部与我关系密切的小陈，他的说法和我想的一样，多半是宴会厅经理张卫搞鬼。但小陈暗示我也可能是副总的意思，比如我有没有得罪赵雯。
赵雯！我很久没和她私下联络，可也没得罪她什么。我们在酒店里偶尔见面，我做我的事，她趾高气扬地当她的经理。得罪过她？只有一次，她来宴会厅，张卫满脸陪笑，别的领班点头哈腰，我没凑过去，依然忙我自己的事qíng。我曾对阿俊嘲笑某些人在饭店里做久了谦卑便成了爱好，给当官的舔屁股都坦然开心，阿俊回答摧眉折腰侍权贵没人喜欢，不过是希望有朝一日真真正正开心颜。
不到下午一点，我给张卫打电话，开门见山的问他我被辞退的事qíng是他搞鬼还是赵雯gān的。或许我的口气qiáng硬，又恶名在外，张卫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后问我在哪里，他要和我出去吃顿饭，他请客。
我和张卫坐在离五湖不远一个餐馆内，张卫给让烟。很快张卫在一团烟雾中开口：“你不在五湖做了，咱们从今往后就是哥们。”张卫比我大三岁，学管理的，自升为经理，工作中对我一直态度和气。
“我不瞒你，这件事qíng的确是赵雯的意思。海阔投诉宴会厅，即便你没告诉我，可只能算工作方法不当，不能说是很大的失误。他们通知我时我也很吃惊。”
我没说话，略微点头。我相信张卫即使想给我使坏，也得有足够的能力。
酒菜端上来，我给张卫倒啤酒，张卫说下午还要上班，不能喝。我笑着问一杯都不陪我，张卫笑笑说豁出去了，就一杯。
张卫喝了一口酒，对我说：“兄弟有几句心理话，你想不想听？”
“你说。”我微笑着回答。
“其实呢……赵雯对你一直不薄。你当初从客房过来，她还和那时的宴会厅经理老董关照过，说你工作认真，很勤快，人际关系都好。以后关照你的地方就更多，包括你做领班，大家都知道你是她带出来的，客房部的人……”
张卫看着我突然笑笑，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说你工作没能力。可以这么讲，在餐饮部这些领班中你威信很高。你工作上没的挑，事qíng带头做，对下面该骂就骂，该体谅的体谅，还义气，同其他部门的协调上也不错，别人搞不定的事你能摆平。但在处理一些矛盾上，怎么说呢，比罗罗他们就差很多，好几件事……坦率地讲，没有赵雯帮你兜着，老董可能早开你了……”
我依然安静地听张卫讲话，只是再也笑不出来。
“咱们都是在外面讨生活，有时要多想想。人和人之间矛盾无处不在，解决矛盾的方法有很多种，但一定有最合理的方式……”张卫开始教训起人来。
后来张卫要上班，我说你先走吧，这饭我请。张卫出去的时候给柜台压了二百块钱，不明白他怕什么，或许这就是他解决问题的方法。
以后的两天我住在一个地下室的小破旅馆里，后来我去饭店半了手续，拿了行李。几天里，我没有告诉谁自己被饭店辞退的事qíng，因为朋友们帮不上我的忙，我妈只有瞎着急。我手里有点钱，那种旅馆能住一阵，我开始找工作。
很意外地，我接到赵雯电话。她一句没和我客气，上来就说四海大饭店泰国餐厅正招聘经理，她推荐我过去，然后和我约时间，她亲自安排。
“你什么意思？”我质问赵雯。
“我帮你找更好的工作。”赵雯很汹地回答。
“为什么坏我？”她送上门来，我倒想搞清楚。
“你乱说什么，不要听其他人挑拨离间。”赵雯在我面前撒谎水平不高，如果不是她gān的，她一定会问我是谁讲的。
我告诉赵雯不用费心，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去抢劫、去贩毒。
我懒得费脑子去想赵雯为什么这么做，也不会骂赵雯，更不会对她报复。凭心而论，我不是恨她，只是对她用阿俊做威胁那事绝不原谅，更不会接受她的帮助。
找工作不象我预料的那么容易，自己多年五星级酒店领班的经历是我唯一的长处，但酒店应征最重要的年龄优势已不复存在，也无专业特长。我骑车在寒风里奔波，却次次碰壁，无任何收获。我对找工作渐渐丧失兴趣。旅馆里冷得要死，我坐在外面沐浴阳光，第一次发现冬天的太阳也这么温暖。我非常节省，用最少的钱吃最便宜的食物，以求填饱肚子。即便这样钱依然花得很快，再这么下去，我要流làng街头了。
我给水水打电话，他问我要多少钱，他给送来。我说我暂时有钱，希望他给我出个主意。水水说除了找大福找海cháo，他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但那不是个好主意。
钱刚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唱歌、蹦迪。我说我没工作所以没钱了。钱刚立刻建议我赶紧找工作。后来钱刚又说有个家伙对他讲喜欢高大、结实、年龄在３０岁以下做零的帅哥，问我要不要和这人结识，只是钱刚不确定此人是否有钱。我明白钱刚的好意，但装听不懂地回答：现在没那个心思。
我确信自己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最差了还能向我妈张嘴。我不会去跟海cháo抢劫，为大福贩毒，也不会做个卖的。我只是喜欢这种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颓废，享受着徐徐坠落的快感。
第五十三章
流落街头之前，我在一个不怎么样的酒店找到一份客房的差事，一个月开５００块钱。那里不提供宿舍，我每天骑车往返在酒店和旅馆地下室之间。只要这些钱够我活命，不至于饿死，不至于流làng街头就行。我没心qíng找房子，没心qíng和我妈或者其他人联络，更没心qíng想男人或者女人。我连手机都很少充值，因为用得不多。
我在客房部做晚班，当凌晨我从酒店回到旅馆，看见钱刚坐在旅馆外面的台阶上。他看到我，表qíng惶恐呆滞，我知道出事了。
我无法将钱刚领到房间，因为屋子里住着有四五个人。我们找个背风无人的地方，钱刚告诉我听人说山石检查出ＨＩＶ阳xing。我不认识山石，问钱刚和他很熟嘛，钱刚回答：我和他上过chuáng。
我虽然心里猛的一沉，还是尽量平静地问钱刚他们做过几次，有没有带保险套。
钱刚回答两次，不记得有没有带。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发呆的钱刚，于是说“你怀疑的话就查查，现在大医院里可以给检查吧？”
钱刚还是发呆。
“没那么容易得上，你连查都没查呢，吓唬自己gān什么！”我不知道这话算不算安慰。
钱刚望着前方，轻轻摇头，我见他眼圈泛红，接着泪如泉涌，他抱头无声哭了起来。我伸手搂住钱刚试图给他宽慰。
“你不是说你小时候高人给你算过命，你能活到９０……”我说话时心里难过。
“我怕给女儿传染上，怕给我老婆也传染上，我还活什么……”钱刚突然开口，双手用力拍打自己的头，失声痛哭。
我只能更紧地抱住钱刚。我心里比哭还难受，可就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我陪钱刚到医院抽了血，说要一个星期后才能拿到结果。接下来的几天，钱刚没事就给我打电话，也不管我是上班还是睡觉。我不怨钱刚，觉得朋友就该在关键时刻帮忙。在拿到结果之前，钱刚告诉我他实在等得受不了，什么都对他老婆讲了。
他老婆先是发疯捶打他，又摔东西哭嚎，最后他和他老婆抱在一起痛哭。
我理解钱刚的所作所为，但我第一次特别瞧不起他。
钱刚拿到ＨＩＶ为yīnxing的化验结果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我依然对什么都提不起jīng神，也不去想有关未来的日子。
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有人给我电汇八千块钱。我问谁寄来的，我妈说叫什么卢俊杰。我问我妈电报上写什么了，我妈说什么都没写。听到这个消息我的怒气多于惊讶，他姓卢的什么意思，恶心我是不是！
我没多想，给阿俊打了电话，家里没人接，我打到他的手机上。
“喂。”
听到阿俊的声音，我的反应稍微慢了半拍。
“哪位？”卢俊杰立刻寻问。我手机换了，他自然要问。
“八千块钱是你寄的吧！”我用低沉平静的语调开口。
“是……是你啊，我现在不方便，等一会我给你打过去？”此时是晚上８点，不知道他因何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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