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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不应裘_雾容【完结】(39)



倒是难得地,阮元沛被吴水牛堵得没话说,脸色有些古怪。

两口子吵得欢,在场参与谈话的另两人完全透明化,直至沉默和寂寞降临,才听见那医生慌张气急的抗议:“不在病房里吵,会影响到病人休养。”

“爸,允然说得没错。”

儿媳妇和儿子发话,前一刻还刨蹄喷鼻的狂牛化身成小兔子,乖乖地合上嘴巴,只差没有拉上链条。

祁允然松了口气,赶忙跑去检查,确认人还安稳地睡着,安心之余又失望地低叹。

燕裘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和白暮的jiāoqíng不深,起初只有些同qíng,但这会儿爸爸和爱人的qíng绪却传染到他,如果一个白暮受伤可以引起这么多负面qíng绪,他倒应该更加重视这事:“爸,阮哥,你们尽管捉人,接下来就jiāo给我处理,寻常手法解决不了,我还有其他门路,例如燕家……”

“球球,还是不要欠燕家人qíng。”

“爸,我长大了,会有分寸。”

谈话的声音渐轻,几个人不想影响病人,自觉离开了病房。

直至四周一片寂静,白暮才睁开眼睛,却对上一双大眼睛,双方都微怔。

“啊,你醒了?”

“你怎么还在?”

chuáng上人和chuáng边人的语气都很冲,然后医生反she般蹦起来给病患仔细检查……即使病患很抗拒这摆弄,却过分虚弱,只有就犯。

白暮毕竟是年轻,自从清醒以后,qíng况迅速好转,曾经致命的伤势也不再是威胁,却仍旧需要住院,而且门外有警员把守着,除了特定人员可以进出,基本被守得滴水不漏,白暮彻底给闷着了,闷慌了,于是经常撒野撒泼撒娇……白暮不是个好人,也不是好病人。

祁允然急步跑进病房,就见过按下求救指示灯的白暮好整似暇地靠在chuáng上,见着他进来,立即就抬手一指。

“老鼠,我要吃苹果,削给我。”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祁允然很无奈,却自动自觉地掂起苹果削皮、去核、分成适合入口的小块,然后递给大爷模样的白暮,顺道问:“要不就请个特殊护理员吧?”

白暮撇撇唇:“不要,不是欺负你就没有意思了。”

祁允然无语,有些丧气地坐在chuáng边,认真地警告:“我不是每一次都能来,如果我参加了手术,就没有人帮你削苹果或者读报。”

面对如些‘恐怖’的警告,白暮笑得伤口发痛,眼泪狂飙:“我靠,老鼠,也怪不得燕裘那家伙爱捉弄你,靠,天然货,纯M无添加。”

即使被取笑了无数次,祁允然依旧脸红耳赤,依旧哑口无言,依旧在心中拉开两行宽面条泪。见白暮不知节制,祁允然才忘记尴尬,认真地提醒:“好了,不要笑了,要是伤口撕裂,你又得受罪。”

“哦,像模像样嘛。”白暮揄揶着,似笑非笑。

“你应该更加谨慎。”祁允然表qíng不再轻松,解释:“你这伤若再捅偏半寸就会损伤肝脏,而且你是RH-yīnxing血型,要不是阮叔动用关系凑到足量血浆,你差点就活不成了。”

然而这话说得更严重,白暮还是掏掏耳朵耸耸肩,漫不经心:“你还真唠叨,又不是我求着那人捅我的。”

祁允然重重叹息,自觉气氛太沉重,决定转换话题:“刚才燕裘来电话说凶手已经捉到了,不过他只是个杀手,背后有主谋,爸爸正在盘问呢。”

“捉不到的。”白暮摆摆手:“那家伙可狡猾,当初要不是被我背叛,条子还真的捉不住他。”

祁允然对白暮的事qíng本来就知之甚少,听了这话就有些懵:“背叛?”

“嗯,你听过十年前那个B市大富豪苏克己的案件?”

关于B市富豪经营黑帮非法贩卖人口和人体器官的案子在当年可是轰动全国的,即使祁允然不是本地人也大略知道一些,就点了点头。

“现在找我麻烦的这个人就是其中一个小头目,他当年被重点关注打击都有能耐躲过去,像我们这些货物也一件也不漏地带着走呢,现在要不是他主动找我麻烦,相信根本没有人知道他越狱了。”

“货物?”祁允然愣愣地问:“你是指,你被拐卖?”

白暮耸耸肩,笑说:“反正打我记事开始就是在街上流làng,跟野狗抢食,去偷钱偷吃的。然后有一天就被他们弄走了,我模样长得好,很能挣钱,好吃好穿的日子过得还真不赖。后来,同我一起的人都被宰得差不多了,但是我的血型太奇怪,宰了也未必要有人买,所以还是活下来了。后来我勾搭了那个人,日子过得更好了,直至他决定把我的心脏卖掉,我就逃啦,然后遇上肖哥,认识到牛牛,接着……就把他卖了。哈,卖的反被卖,他不杀我又怎能甘心?”

祁允然张口结舌,难以想象以轻松语气描述的生活究竟有多恐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反应,最后只好说:“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他们会把你送到更安全的地方。”

“老鼠,我听说你以前也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的温室小花,可你怎么老是缺心眼呢?嗯,说不定因为这样,你才活得这么天然。”把医生说得目瞪口呆,白暮哈哈大笑:“我跟你说,这些条子现在拿我做饵呢,我现在就是能下地跳街舞,他们也不会送我走。”

“我……”

“算了,我老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就少上些止痛剂,我痛着可能会想到个究竟。”白暮摆摆手,再也不理会祁允然,径自把目光送向远方。

祁允然微怔,过了一会儿,也顺从地走出房间,心事重重的小仓鼠选择躲起来给他们家大老虎去电话,好被舔舔毛,宽宽心。

宋景桓知道白暮受伤的事是在回国后第二天,震惊过后得知白暮已经在康复,心里总算踏实一些。他并不了解一切因由,但那天要不是他把白暮叫到俱乐部,白暮就不会受伤,他心里多少有些负罪感。但白暮所在的B大附属医院可是祁允然的地盘,想到那次吵架的原因,宋景桓不禁怀疑白暮是存心挑衅他,故意气他的,又蹰踟不前。

宋十一少从早上想到下午,终于赶在太阳下山前想通了,今天即使受伤的一个陌生人,既然牵上了关系也该去关心关心,何况是自己嫖了整整半年的白暮?就是出于这层‘合作关系’也应该去探望,祁允然又怎么样了?他还巴不得见上面好奚落几句呢。

“柳利,给我买束花……嗯……cao,百合什么的他还不配,嗯,买大红的蔷薇吧。”够妖冶。

柳利心想着送大红蔷薇有热恋和誓约的意思,不过考虑到傲娇BOSS可能会因此而把地毯踱坏,他还是选择长话短说:“是。”好,jīng练有力简明扼要。

才吃过晚餐没多久,白暮又闹起来了,把祁允然叫到房间里闹,非要香烟,不能抽也要有实物拿在手里,把祁允然闹得哭笑不得,不断解释B大没有香烟卖,无奈地向刑警借了香烟,但白暮死活不要这牌子,还是闹。大家都习惯了这任xing病人的胡闹,估摸着是因为吃太饱了所以借机折腾的,便不放在心里。

闹了好一会,终于平静下来,医生垂头丧气地出来,警员打开门看了一眼,那病人正侧躺在chuáng上看同志□杂志,警员皱了皱眉,拉上门继续把守。

拿着从祁允然身上顺来的车钥匙,白顺利上了车,扔掉攥在手心的纸团就启动车子驶离B大附属医院。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一路上想了很多事qíng,他想到肖缇一家,觉得自己做的决定大概是这辈子最有价值的一次;想到燕裘和祁允然,虽然不甘心没跟燕裘发生些什么,但很庆幸那个人载入祁允然那种笨蛋的手里,够蠢;想到水牛和阮元沛,那两个人虽然是条子,却是真正的好人,不能道别真是挺可惜的;再想到店子和店员,有些不舍;最后想到宋景桓,却恨得牙齿痒痒。白暮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宋景桓的,这辈子倒了血霉似地撞上那少爷,搞得祸事不断,想来应该是那次体验生活让他的身份bào露了。

“切,反正就贱命一条。”白暮自嘲地轻喃,毫不迟疑地驱车前往目的地,被丢弃在旁的纸团上赫然有几个字能串连成句——肖家人死还是你死?

车子驶进指定路段,然后他按照指示下了车,走在因为修整而禁行的路段,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四周yīn森森的,修路工人下班吃饭去了,淡huáng灯光下只一些杂物和坑坑洼洼的路面,冷冷清清的。

白暮走着,看着,当他听见身后咆哮着接近的引擎声,他甚至没有回头,他最后还是想到了肖家,那一家子温和的笑容还有纯粹的信任,就像真正的家人。他想起很多年前一起待过的教徒曾经说过‘自我牺牲’是成为天使的一种途径,后来他为保护别人而死,但是被他保护的那个人还是被宰了,所以白暮一直觉得这些教徒很傻|B,但现在他也傻|B了,竟然觉得这样英雄的死法很值得。

脸上才泛起笑容,下一刻就凝固,白暮在剧烈的撞击下腾空飞起,身上白袍让这一切在黑夜里也特别清晰,他就像一支纯白色羽毛。巨响过后,白暮甚至没有感受到太多疼痛,只觉天旋地转,紧接着又一声沉响,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再次陷入载浮载沉中,但这次就像飘在云端上,更加的无力,更冷。

——会成为天使吗?

“Shit!”宋景桓狠狠瞪着路障,啐了一记。他不常在这片区活动,根本不知道正在修路,恰恰这时候是吃饭时间,路上行车就少,天色也暗,他没有注意到告示就被堵在这里了。这附近的路线限制很多,非得绕一大段路才能回到大路上去。

宋景桓边咒骂着边倒车,却听到前面一声巨响,瞪大眼睛探望,竟然看到两盏车灯迎面而来,电光火石间就撞坏了路障,擦撞他的车子飞驰而去。

“靠,搞什么?”宋景桓跳下车一看,车身擦掉了好大一片漆,不禁咒骂连连,但心里有些好奇刚才的巨响,他看了看静悄悄的前方,还是跨过被撞坏的路障往里面走,结果没走一小段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人,宋景桓大惊,赶忙掏出手机召急救车,就在低头的一瞬间眼角余光睐到一个小物件,他稍微迟疑才蹲身捡起它察看,那是一张工作证……B大附属医院外科实习生,祁允然。

下一刻证件摔回地上,宋景桓见鬼似地反身狂奔,上车、启动、倒车、疾驰……一连串动作快得离谱。等他缓过来已经离开好远一段距离,但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却不断在脑海中闪过,宋景桓像要说服自己似地喃喃自语:“得了,又不是我撞了他,我没有罪。”

作者有话要说:飘过……


俺修………………修文……下一章结局……

 

44

结局 ...


宋景桓不住为自己开脱,内心却万分煎熬,他无视速限一路飞驰,玩命地闯红灯,更不在乎攒下多少罚单。车灯映照下白色虚线几近疯狂地没入车底,路旁灯光甚至来不及清晰已经远远抛在身后,引擎声就像巨龙压抑的咆哮,一切一切都催化了宋景桓激动的qíng绪,他冒汗的手心几乎握不住方向盘,但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丝毫恐惧,即使这样的速度已经使他排徊在鬼门关之前,但他满心的只有那些自欺欺人的思想,他不断说服自己祁允然是该死的,何况他并不是凶手。

反正在这个社会里,人们已经习惯对别人的危难冷眼旁观,世态炎凉啊,自扫门前雪也是人之常qíng,他没有必要心虚或感到羞愧。

而且没有祁允然,就没有人再抢走球球,祁允然是活该。

病态想法浮现的同时,宋景桓笑了,一抹饱含恶意和偏执的狰狞笑容。对祁允然的怨恨说服了他,没有比歼灭敌人来得更让人痛快了,不是吗?

迎面的一辆急救车打断了他的思绪,宋景桓虽然不知道真相,但他直觉那是去救‘祁允然’的车,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要阻挡这辆车,只是一瞬间,他的良知扯了后腿,车子过去了。宋景桓不禁放缓车速,默默地目送那蓝红二色灯光消失在远方,他抬手覆住左胸,对莫明的心悸和不安感百思不解。

直至抵达B大附属医院,宋景桓决定先搁下这事,他现在必须要装做对祁允然的遭遇毫不知qíng,所以探望白暮的事qíng得做好。宋十一少对着后视镜整了整衣襟,拿起花束和准备赔偿给白暮的一张限额金卡,他甚至仔细地端详这束鲜艳yù滴的大红蔷薇,揪掉一条比头发丝更加幼细的纤维线,深呼吸后大步走进医院大楼。

然而宋景桓前脚刚跨进医院,却看见了燕裘,对方也注意到他。

燕裘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大概是为了祁允然吧。打自燕裘跟祁允然在一起以后,他们已经有半年多没有jiāo谈,宋景桓以为燕裘还是不会跟自己说话,可是出乎意料的,燕裘主动走向他,并一脸凝重地问:“来探望白暮?”

这样的主动示好令宋景桓忽略了细节,只顾着为了这点风花雪月而雀跃,轻快音调细微地颤抖:“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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