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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近江国by孔恰【完结+番外】(181)


御剑将他拢住,在他头顶摩挲,道:“你受委屈了。”
屈方宁嘲道:“我受的委屈多了,这算得什么?”一指墙上挂的金线雪莲,道:“只是有些人嘴脸实在不好看。大哥,咱们这次要是把他们老巢打下来,你陪我住到天山下去罢!”
御剑顺他手指看去,一笑道:“岂有这般容易。他们何尝不知我们在后窥伺,明面上总要做得波澜不兴。阿斯尔要是连这点头脑也没有,那就枉为一国之君了。”
屈方宁长长嗯了一声,忽道:“大哥,你说阿斯尔会选谁?”
御剑略作思索,道:“阿斯尔对外手腕qiáng硬,哈gān达日便是他最倚重的大将之一。如他一心匡扶青可儿,恐哈gān达日心中不平。当今惟有行暂缓之计,以待后观了。”
屈方宁颔首道:“原来谁也不立,才是正道。我还当老狐狸站在哪一边,哪一边便赢定了。原来他火烧屁股般赶回去,也放不出什么屁来。”
御剑道:“立嫡大计,他一介臣子如敢置喙,十个脑袋也不够杀的。”说着倒有些好奇,问道:“你以为老狐狸要帮谁?”
屈方宁挥了挥手,道:“那还用说,肯定是跟他一条裤子一条心的哈gān达日了。女儿可以两嫁,国丈的位子可只有一个。”
御剑失笑道:“亏你想得出来。”见脚边炭火几近燃尽,展开披风将他牢牢裹住了。
屈方宁在他颈下蜷了片刻,把一只冰冷的手抽出来,往他后颈放去。御剑从衣领上将他的手捉下来,塞入披风中。jiāo握时只觉他手上戴着一枚冷冰冰的硬物,似乎并非自己送他的铁血扳指。问时,屈方宁一拍额头,道:“差点忘了,老狐狸昨天给我送来一只礼盒,是我从前落在苏颂王宫忘了带走的。”说着,将那枚东西托在掌中,送了出来。
御剑看时,却是一枚白玉扳指,四四方方,润如羊脂。玉中嵌有一颗红豆大小的物事,色泽如血,仿佛要从白玉中滴落。
屈方宁道:“大哥,这枚扳指送给你罢。”
御剑虽觉此物与他更为相称,见他手掌送到面前,道了声“好”,便将扳指接过。不想他拇指关节粗大,扳指内圈小巧玲珑,试了一试,竟而戴之不下。屈方宁便从自己衣上摘了一颗丝带,将扳指穿过,给他系在颈中。
丝带甚长,悬挂下来,扳指恰好落在他心口。屈方宁解开他胸口衣甲,郑重其事地与他摆正,又用手贴服几下。御剑见他目光温柔,心中触动,叫了声“宁宁”,将他手握住了。
屈方宁低声道:“大哥,你猜这东西叫甚么名字?”
御剑深深注视着他。只见他抬起头来,眼角含笑,瞳孔中仿佛水波涌动:“叫‘缠绵’。”
御剑见他嘴唇一张一合,突然之间,胸口一阵qíngcháo涌动,不能遏制,在他乌黑的眼睛上吻了一下,轻声道:“大哥陪你住到天山去。”
隔日,密报传来:毕罗大皇子重病不治,一命呜呼。阿斯尔倒也有几分气魄,顾不得丧子之痛,连夜传令:三年之内,不立王储。饶是如此,一gān元老仍迅速分出派系,暗中计议,各有打算。以柳狐之jīng明老练,亦不敢多发一语,踏错一步。待他从局中脱身,千叶已将目连山十二洲尽收囊中。亡城失地,其实并不稀奇。他初任毕罗主帅之时,被御剑打得节节败退,比今天更为láng狈。但今日千叶多了一座孔雀城为臂助,既能相互策应,又可中道阻拦,比当年局势更凶险十倍。他先前得以将鬼军、必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全赖屈方宁替他破解红鹰密文。然而自他在孔雀城现身起,密文便错误连篇,全然对不上了。派人问时,只道:“御剑料得密文泄露,已亲手置改了。”再问他改后如何,那边便推说不知,打发人回来了。柳狐自问谋略用兵,比御剑差之弗远。即便针锋相对,也未必就一定落了下风。但这一次开战以来,他尝尽了料敌机先、高人一步的甜头,便如一个人做惯了领主老爷,再让他回去为奴为婢,难免有些心浮气躁。自重返战场以来,竟屡尝败绩。收拾残兵之际,对屈方宁也不禁心生怀疑:“这小子口口声声要报雌伏凌rǔ之仇,如今紧要关头,却不见得十分上心。他和御剑天荒朝夕相处,区区一道密文符号,怎会破解不了?多半是一个被窝睡久了,睡成了一对真姘头。”
好在屈方宁似乎并不甘心当个姘头,很快着人送来一封书信。信中条分缕析,将新密文破解了十之七八。另有一张密报,称鬼军如今对外宣称驻守三城,其实大半已秘密转移到特尔佳斯山。且看前日克尔索斯城一战,迎战的尽是车宝赤麾下士兵。车宝赤新来乍到,人都未曾点清,就这么稀里糊涂打了一场,可见鬼军放出驻城风声,乃是掩人耳目尔。至于何以攀山越岭,前往彼处,仓促之间尚未理出头绪,望柳狐将军见谅云云。
柳狐看罢,满心疑云,思忖道:“特尔佳斯?鬼军去那不毛之地作甚?若是十几二十年之前,倒有些铁石硫磺。如今早已取之殆尽,只留下一地雪窟矿dòng。何况山势险恶,飞鸟难觅。连本国重犯,也不愿流放至此。御剑天荒向来不走空棋,这一步有何目的?”
疑虑间,又接探报:的尔敦进驻孔雀城,小亭郁撤向后方。他一听之下,忽而醒悟:哈gān达日当日与小亭郁对战,半月之内,便将他军备耗尽。西军以善使机关著称,犹自如此。千叶本属贫瘠之地,国库多年中空。如今鏖战在即,莫不是弹尽粮绝,没米下锅了?
想通此节,其余疑团便一一纾解:特尔佳斯一座废矿,对他毕罗自然不值一提,但对千叶而言,却不啻于一根救命稻糙;刨地三尺,总是能寻着些破铜烂铁,聊胜于无。他心中忖度,将先前几封密文与鬼军布置详加对照,果然无一错漏。次日接心腹快报:小亭郁撤离途中,留下白象数头、战马千匹未曾带走。柳狐事先探得运矿之事,心中已信了七成。他犹自不敢大意,亲往特尔佳斯山时,果见山下百余名黑衣将士,负箧携铲,呼喝相应。山南矿垛堆积,上覆白雪;山道上车辙深乱,沿路有驻营痕迹,想来非一朝一夕之功。深山中亦有军帐驻扎,据此推断,人数应在八千左右。当夜,他手下一名悍将名唤图门乌热者,探得山脚背风面驻有一座大帐,门上饰以葵纹,帐中有人饮酒谈笑,间或以南语长吟古人诗,吐字雄浑,气势夺人。吟诵至激昂处,随手将身畔长枪拔起,对雪而舞。凡此种种,定是御剑天荒无疑了。
柳狐不听犹可,一听之下,不禁一阵狂喜。他与御剑多年jiāo锋,深知他的厉害,纵然万分谨慎,仍是胜少败多。如今后方不稳,若能将御剑一举歼杀,千叶人心大乱,便是扫平了他最大障碍。此刻他孤悬山间,手中不足万人,何况散落四方,不成体系。这等良机千载难逢,如何能够错过?当下紧急调军一万六千jīng兵,缜密部署,掩没行藏,只待二十八日一声号令,便可倾巢而出,踏平山脉。他见识过御剑纵马敌阵之中,长枪挥处,死伤无数的惨状,对他那身天赐武力极为忌惮,特意点出一队千人弓箭手,届时以旗为讯,使其连放数波弓箭,务必将御剑she杀于大帐之下。连夜召集人马密议,均觉有八成把握。一名心腹等人散去,悄声问道:“将军,事关重大,可要知会六王子?”
柳狐平生最看不起牵扯私qíng之人,御剑当年将屈方宁送予左京王,他嘴上鄙夷,其实心中大为赞叹。哈gān达日曾为兔采公主之事,对小亭郁怀恨在心,以致数度乱了阵脚,他瞧在眼里,早将之看低了几分。何况青可儿与他女儿成婚多年,育有一子一女,对他亦是尊重爱戴。他内心深处,实是偏向这位爱婿多些。但如今qíng势未明,表面上谁也不敢流露半分。他内心忖度,此战一旦大功告成,他手刃千叶鬼王的壮举,必将天下知闻。哈gān达日如分得一半功绩,对青可儿之地位大为不利。但如全然隐瞒,又恐他事后追问。正踌躇间,哈gān达日传信小shòu又至。他心中计议未定,忽见苏音一步向前,将小shòu一脚踏死,向他拍了拍胸膛,示意:“我去。”
柳狐何等聪明,见他自告奋勇,便知其意。当下也不说破,将屈方宁那张密报封入函中,盖上火漆封印,jiāo由他送往克尔索斯城。待哈gān达日闻讯赶来,时已不待,那也是无可奈何。苏音纳信入怀,便一骑去了。
大事计较停当,一切按部就班而行。二十八日夜,万余毕罗军潜入特尔佳斯山,将道旁鬼军三五驻营轻轻扑灭,未遇半分抵抗。及深入腹地,营地渐密,山中但闻刀铲之声,却不见人。柳狐心中疑云大起,命后队变前队,做好撤退准备。忽闻先遣军报:“山腹中空,形似口袋。”柳狐原本谨慎过人,心中大叫一声不妙,细思入山道路之狭,刹那间已经冷汗满身,连声叫道:“快退!快退!”
只听轰隆隆一阵乱响,两旁山顶无数黑影现身,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笑道:“现在想退,只怕已经晚了!”
一语既发,山顶咔咔有声,但见百余台投石机旋臂挥舞,石弹如雨点般向毕罗军头上砸来。毕罗军惊叫闪避之时,但闻落马声不绝,竟是敌军在雪地中布下地刺、绊马索,并陷阱、雪窟无数,吞陷人马,寸步难行。山上敌军趁机大放弓弩,尽qíngshe杀。须臾石弹投尽,敌军自山坡雪道滑下,与毕罗军近身相搏。这批人个子矮小,衣甲破烂,身手却是灵活无比,手握单刀,在雪地中翻来滚去,一砍马腿,二砍人脚,下手毒辣之极。其中只有极少数着黑衣者,其余一概穿得五花八门,瞧不出甚么来头。
柳狐一看之下,便知中了敌人周密至极的连环毒计。这计策之中包藏的天大祸心,比损折几万人马,更令人心惊胆寒。眼见qíng势不妙,虽知多半徒劳,仍催动旗帜,命弓箭手向山上那名为首之人she去。
那人哈哈大笑,见百余利箭飞来,利索地往后一退,二三十名盾牌手极为默契地围成一圈,将盾牌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塔堡。那人将身一缩,躲入堡垒之中。只听叮叮声不断,几波弓箭皆触盾而落。
柳狐在战场上见过的奇人异士不知凡几,但像此人这般无耻的,竟是前所未闻。他平素便以厚脸皮著称,此时也只能甘拜下风。
只见那人从堡垒后施施然现身,捋须笑道:“都说毕罗老狐狸智计无双,老夫瞧来却也稀松平常……”
此时毕罗军败象毕露,已然溃不成军。柳狐在几名侍卫护送下艰难逃出,但见雪光之下,那人须发皆白,形貌颇为熟悉。他一众心腹gān将皆亡于此役,自己肩上也中了一刀。伤痛悔恨之下,一个名字仿佛雷霆霹雳,骤然浮现在脑中:——那是南朝天下兵马大元帅,huáng惟松!
千叶二月城战,必王子所率御统军在车宝赤、的尔敦掩护扶持下,颇有建树。他自己却不甚满意,一心要洗刷前耻。孔雀城地处冲要,临近风雪牧场,jiāo战最为频繁,何况御剑在此坐镇,绝无xing命之虞。他一眼相中此处,便急匆匆赶来常驻。屈方宁不愿与他照面,前脚收到信报,次日一大清早就撤往边角小城——牧云州去了。临行前偷偷摸进御剑房中,与他鬼混了半宿。御剑这一夜qíng热如火,jīng力比以往更为卓绝,在他体内迟迟不she,上上下下不知折腾了多久,才将他抵在chuáng头发泄出来。屈方宁给他gān得筋疲力竭,下chuáng时只觉两腿软绵,膝盖打颤,下身几乎开裂。自他初次与御剑jiāo欢以来,从没受过这么大苦楚。再去摸他胯下时,只觉硬直如铁,竟然还未疲软。察觉御剑又来捉他手,转身便逃,连道“不来了”。御剑qiáng将他纳入怀中,嘲道:“从来老夫少妻,只有少的嫌老的不行,你倒给我来个反的。”屈方宁挣扎笑道:“谁跟你老夫少妻了?”向城外一努嘴,道:“明天那个要来的,才是你的正妻。我一个没名没分的,一见正室驾到,就吓得忙不迭地逃走了。”
御剑听他口吻半真半假,笑道:“你知道我心中向来疼你多些,何苦吃那huáng脸婆的醋。”
屈方宁也笑出声来,道:“你嘴上说得好听,真心疼我,怎不拿珍珠马车来迎娶我?”
说到珍珠马车四个字,心头一阵剧痛,伏在他身上不作声了。御剑尚不知他心思百转,逗了他几句,道:“巽风部现下在牧云州内驻军,等你过去,我叫努桑哈替你接风,备一坛龙落子酒喝。”
他随口一句说笑,下属无有不遵。待屈方宁进入州门,巽风部统领努桑哈果真为他整治了一桌酒菜,还唤来十余名妙龄少女,供他手下将领取乐。屈方宁见这些少女个个头脸有伤,举止虽娇婉柔顺,不过咽泪装欢而已。他身边那名最为美丽,却打着一双赤脚,足趾冻得乌紫。她对屈方宁显然十分惧怕,见他不加理会,便远远瑟缩在一旁。一名亲兵见她伺候不周,提刀作势要杀。屈方宁止道:“兄弟今天赶路乏了,怪不得她。”努桑哈早搂了一名少女入怀,肆意亵玩,见状笑道:“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跑光了,只剩下些拿不出手的乡下女孩,自然入不得乌兰将军的眼。” 副统领也笑道:“现在这些雪毛狗子都学乖了。从前屈将军在时,兄弟们手里倒有过几个绝色女子,可惜咱们将军颁下严令,一概不许近屈将军的身。如今终于可以献献殷勤,偏又没甚么好货色。”屈方宁笑嘲几句,道:“早知如此,兄弟从孔雀城带一批处女来,给几位哥哥解解馋也是好的。”努桑哈大笑道:“这可不敢掠美。老图昨日从克尔索斯城过来,说那边更是穷凶极恶,连女人渣子也寻不到一些。车将军才接手三天,悔得哭天喊地,砍了几百个男人头泄愤。看谁从孔雀城过来,得空替他捎几个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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