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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徒_尼罗【完结+番外】(118)

  葛啸东笔直的立于人前,知道顾云章是离去了,然而依旧岿然不动。

  第121章 抗命

  白喜臣站在铁皮房子里四处张望了,随即就皱起眉头,用手在鼻端扇了扇。

  “将军。”他在chuáng前弯下腰,伸手摸了摸那崭新的军用被褥:“这地方cháo得很,简直没法睡觉啊。”

  葛啸东把手杖倚着门框放置了,然后拖着两条腿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来:“没关系,缅北就是这种气候。”

  白喜臣站到他面前,弯下腰为他解开衬衫纽扣:“这种气候对您的身体没有好处的。”随即他yù言又止的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底气十分不足:“您何必……何必非要来这里呢?”

  葛啸东袒露出了苍白瘦削的胸膛,神qíng肃然的答道:“我贱,闲不住。”

  此言一出,白喜臣登时不敢再言语了。

  从行李中翻出睡衣为葛啸东换上,他扶着这位主子趴下,然后就坐在chuáng边搓热双手,开始每晚例行的全身按摩。葛啸东把下巴抵在枕头上,也不说话,在房内这冰冷发霉的空气中长久沉默着。

  片刻之后,葛啸东微微侧过脸,毫无预兆的开了腔:“李将军什么时候到?”

  白喜臣不假思索的答道:“时间未定。将军,您是副手,可是得最先过来;李将军是总指挥,却要慢上一步,这不是明摆着要让您来唱白脸么?”

  葛啸东疲惫的闭上眼睛:“有的唱就不错了。姓马的不下去,我连这上台亮相的机会都没有。”

  顾云章经过了大半夜的颠簸,途中吉普车又陷进了水坑中,直至清晨时分才回到了丁达。

  海长山朦胧着一双睡眼下楼迎接他:“军座,怎样?”

  顾云章受到夜雨侵袭,凉浸浸湿淋淋的沉着脸:“来的是葛啸东。”

  海长山登时就清醒了,察言观色的瞄着顾云章:“那……对咱们可不利呀。”

  顾云章一脚踢翻了拦路的凳子,随即大踏步向楼上走去,嘴里低沉凶狠的咕哝了两句,语音含糊,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海长山很悚然——他不是怕葛啸东,他是畏惧这位怨气冲天的军座。轻手轻脚的回房换了衣裳,他决定出去避避风头,等顾云章消气后再回来商量正事。

  海长山带着一名小勤务兵,悠然走在cháo湿凉慡的清晨林间,心qíng十分惬意。

  绕过一片辽阔野地,小兵忽然嗫嚅着在后方告诉他:“师座啊,我、我想解手。”

  海长山散步的正高兴,听闻此言就颇为不满的回身踢了对方一脚:“懒驴上磨屎尿多,赶紧去吧!”

  小兵是自找地方方便去了,而海长山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沿着小路拐了个弯,却是见到了一条浅浅河流。

  河流岸边,还站着个正在宽衣解带的大姑娘。

  海长山那一双眼睛立刻放了光,下面两只脚也稳稳当当的钉在地上,半步都走不动了。

  大姑娘是汉人打扮,可能是以为自己起了个绝早,岸边没有闲人,故而三下五除二就脱了个jīng光,在满天朝霞中露出了雪白的粗胳膊胖腿儿,粗黑的大辫子也被盘到了头顶上。弯腰撩水洒在胸脯上,那姑娘一边用手浑身搓洗一边东张西望,忽然一眼瞧见了站在岸边树后的海长山,就登时一惊。

  海长山见自己被发现了,毫不羞惭,抬手取下烟卷还想对人家嘻嘻一笑,哪知嘴刚张开,口水就一直流到了下巴上。

  姑娘在短暂的愕然过后,当即慌乱捂胸蹲下,“嗷”一嗓子喊了起来。

  勤务兵在一片长糙中提起裤子,忽听附近有女子狂呼,就猜想是有歹人出没,连忙一边系裤带一边觅声狂奔而去——及至到了近前,他十分讶异的收住脚步,只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大姑娘一手拢着前襟,一手拿着布鞋,正用鞋底子猛拍海长山,口中还在尖声叫骂:“好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大清早的有觉不睡出来看姑奶奶洗澡!今天姑奶奶不拍扁了你个臭当兵的,老娘就随你的姓!”

  海长山,照理说,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xing子,不过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忽然战斗力全失,一味的只是躲避后退:“gān什么?gān什么?你个小娘们儿还要打?再打老子可要揍你啦——哎哟!好你个胖丫头,你下手这么狠哪?哎哟你妈的……老子好男不跟女斗……”

  勤务兵思忖片刻,见师座屡败屡退,就忍不住上前对那姑娘喝道:“住手!你敢打我们海师长?!”

  那姑娘一听这话,显然是愣了一下;而海长山一脚将勤务兵踢到了路旁糙丛中,口中骂道:“臭小子给我滚,这儿轮不到你说话!老子愿意挨揍,跟你有屁关系!”

  姑娘看看海长山,又看看滚在糙地里的勤务兵,一时间因为太茫然,倒还真是住手了。

  海长山在外面一直混到下午才回了家,顾云章见了他,就出言质问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海长山知道顾云章现在不比寻常,正是个烦恼时候,故而留了个心眼儿,并没说自己是跑到姑娘家里做客去了,只随口敷衍笑道:“没去哪里,不过是四处走了走。你昨晚儿赶了一宿路,今天没睡一觉?”

  顾云章蹙起眉头在地上踱来踱去:“上午蒙弄那边发电过来,要咱们往大陆边境开拔!”

  海长山脸上的笑容立时凝固了:“啊?那……咱们去吗?”

  顾云章愤然一挥手:“不管他!我就是不动,看他个光杆司令能把我怎么样!”

  海长山思索良久后,出言问道:“可如果咱们硬是抗命,葛啸东会不会向台湾那边说咱的坏话呢?军座,你听听我这个主意——要是他们肯给饷给军火的话,那咱去一趟也未尝不可——到时候找个地方躲起来,隔三差五的放两枪,混日子呗!”

  顾云章冷笑一声:“你想的挺美,可惜葛啸东的便宜从来就不是好占的!”

  两人沉默片刻,顾云章忽然停住脚步转向海长山:“你看我gān什么?”

  海长山做出无辜表qíng,避猫鼠似的轻声答道:“我等你训话呢。”

  顾云章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来,qiáng行压下心中那一股子歇斯底里的怒火:“我没话说。蒙弄那一带不是还有两位党国的骄傲么?如今到了为国卖命的时候,让他的党国骄傲去吧。”

  说完这话他迈步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嘀咕:“我这刚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他就又过来讨人嫌——非得让我宰了这老不死的才能落清静吗?”

  顾云章是个沉稳镇定的xingqíng,对一切都见怪不怪,只有葛啸东能够刺激到他。气忿忿的坐在楼前台阶上,他越想越恨,眼睛都红了。

  这时邵光毅无声无息的走了过来,蹲下抬手为他反复摩挲了后背:“军座,气大伤身。”

  顾云章没看他,直着目光面对前方低声道:“别管我,走开!”

  邵光毅收回手,一言不发的起身走了一步,坐在了后方高一级的台阶上。此时他腰背挺直,双手分开搭在膝盖上,是一个十分标准的军人坐姿。

  良久过后,顾云章终于消了气。

  在心平气和的时候,他也是懂些人qíng道理的。回头看了邵光毅一眼,他知道这家伙无依无靠,是真心的依恋关爱自己。侧过身握住对方一只手,他用力的攥了一下。

  邵光毅欠身向下挪了一级,和顾云章并肩而坐,手拉着手。

  对于顾军的装聋作哑,蒙弄的总指挥部很快就做出了反应——这回是葛啸东私人发电过来,指责顾云章消极抗命、指挥不力,希望他自动辞职,由总指挥部来接管丁达军队。

  电文的语气是公事公办的,里面不带有任何私人qíng绪。顾云章在听段参谋读完全文后,便让对方将电文撕掉,然后下令丁达戒严,全军上下立刻开始搭建临时工事,做好战斗准备。

  葛啸东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他无话可说了。他没想到这老不死的到了这般时候,还有闲心继续刁难折磨自己。

  他不知道,其实葛啸东只是想让他去台湾。

  顾云章没带过正经军队,一直是按照匪帮的规矩来治军,从来搞的都是一言堂,并且对自己的权威充满自信。他满心想在丁达自立为王,公然的要和总指挥部对着gān,就没想过下级军官们的心qíng。

  军官们承认顾云章在丁达的领袖地位,可他们毕竟是党国的军人,不是顾云章的家兵。如果失去了台湾的领导,那他们和山林里的武装土匪们还有什么区别?

  顾云章察觉出了队伍中的波涛暗涌。

  他自知和那些满心国家民族的军人们是永远不能够达成共识的——除非自己奉命开往国境线。于是对这些一同出生入死翻过野人山的同胞们,他下了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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