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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徒_尼罗【完结+番外】(142)

  思及至此,他把嘴又合上了。

  那人见顾云章望着自己只是发呆,就伸手轻轻一拍他的脸蛋:“兄弟?说话啊!”

  顾云章依旧是不言语。

  那人脸上的笑容渐渐退了cháo,口中咕哝道:“哑巴?”

  顾云章这回出了声,轻细的有如蚊子叫:“不是。”

  那人好像很怕顾云章是哑巴,如今得了回应,就又重新高兴起来,并且搬了个小板凳到chuáng前,面对着顾云章一屁股坐下来了。

  “我是昨天早上,在那边河滩上把你捡回来的!”那汉子开诚布公的说道:“算你命大,在岸滩上搁浅了,否则再往下冲两里地就是瀑布,到时候非摔死你不可!”

  顾云章嗫嚅的答了一句:“多谢你。”

  那人又问道:“你是从哪儿过来的中国人?是国军的士兵还是本地的侨民?我看你像个兵。”

  顾云章脑筋一转,随即却是摇了头:“我……我不知道。”

  那人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是谁?”

  顾云章半闭了眼睛:“头疼,不知道。”

  顾云章不好对那人jiāo待自己的实qíng,撒谎又怕编不圆满,忽然想起当年在白家堡打家劫舍时,有个小喽啰从山上滚坡下去磕了脑袋,醒来之后连自家老娘都不认识了;故而他决定效仿喽啰,一问三不知的装傻。

  他既然傻的彻底,那汉子也就无计可施,只得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原来此人名叫陆正霖,本是辽宁人氏,当年是跟着蔡师长撤退入缅的,在队伍中是个小小的军需官。后来蔡师被改编的乱七八糟,蔡师长本人也被排挤的不见了踪影;这陆正霖在经过了一场败仗之后就做了逃兵,偷偷跑来此处安身立命。

  陆正霖在此地孤身一人,依靠手艺活命,居然活得还挺不错,只是寂寞得很——首先,他根本就看不上掸族山民,总嫌这帮人不开化,像野人猴子;而且和这些人们也谈不拢;其次,他虽也有心讨个女人成个家,可山中男女又有嚼槟榔的习惯,将口牙齿搞得乌漆抹黑,顺嘴淌红汁水。依照他的审美观,婆娘自然是白白净净的好,皮黑牙黑的女人着实是让他提不起兴趣来。

  诸如此类的不如意,还有许多,此处也就不再一一列举。总而言之,这陆正霖如今除了gān活吃饭之外,再无消遣,终日一个人坐在这所小房门前,只有听鸟叫的份儿。在这种qíng况下,大河忽然给他推来一个活生生的同胞,这怎不让他十分欢喜?而且他对顾云章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是有口热气能说话就行!

  坐在chuáng前向顾云章高谈阔论了一番,陆正霖过足了说中国话的瘾,然后就起身出门,抱进柴糙点了炉子,又拿出珍藏着的白面腊ròu等物,做了一锅热腾腾的面疙瘩汤,里面还煮了些许野菜。盛出一碗端到chuáng边,他用一柄铜勺子在其中搅动不已,口中安慰道:“兄弟,过去的事qíng啊,想不起来就先不想啦,当心闹得头痛;反正来日方长,以后康复了再想也不迟。”说着他将一勺子面汤送到了顾云章嘴边。

  顾云章极力探头喝了面汤,心想自己这是走大运了!

  陆正霖并不是个话痨,只是憋的久了,忍无可忍的非要唠叨一气才能痛快。说起来他和赵兴武算是老乡,那讲话的口音十分相像,所以顾云章边听边回忆赵兴武,从赵兴武身上又牵连到了沈傲城,最后就想起二叔的扣子还装在衬衫口袋里,而衬衫当时被自己脱下来包裹杜楚夫了!

  陆正霖熬了一锅糙药,随即泼了药汤,把那湿漉漉的滚烫渣滓用纱布兜起来,试探着敷在了顾云章的腰间。顾云章光溜溜的趴在chuáng上,身上无处不疼,陆正霖就向他解释道:“你这腰上被尖石划开,皮ròu都泡白了,这个药糙敷上去是能消毒的,你忍一忍,过一会儿我给你再撒上一遍刀伤药。”

  顾云章疼的变脸失色,可的确是忍住了不曾出声。待到陆正霖为他治疗完毕后,他那身上脸上渗出一层冷汗,人都快要晕过去了。

  入夜之后,顾云章趴在chuáng上沉沉睡去;而陆正霖看他从头到脚一片青紫斑斓,所受创伤实在严重,便不敢碰他,只在地上铺了一张席子,马马虎虎的对付了一夜。

  第144章 与子同袍

  陆正霖一觉醒来,就觉着身下软中带硬的硌了一条冰凉东西。他吓了一小跳,翻身坐起来回手一摸,结果抻过来一条翠绿半死的小青蛇——该青蛇夜半游入,并无恶意,然而在途经地面糙席时偏赶上陆正霖翻了个身,结果当即被压的扁扁趴趴,几乎没了蛇样子。

  陆正霖不怕这个,只是觉得好笑;扭头见顾云章也睁开眼睛了,他就把青蛇缠在手上向对方一晃:“兄弟,你看这倒霉蛇,夜里被我给活活压死了!”

  顾云章对于此事,既未感到乐趣,也未感出兴趣,可又不好由着xing子不理不睬,只好喃喃的答应了一声。

  陆正霖一跃而起,攥着蛇尾巴用力往门槛上甩了几甩,然后就提着小刀子走了出去,并且头也不回的说道:“兄弟,今早儿给你炖蛇ròu吃,你等着吧!”

  顾云章受到了如此善待,莫名其妙之余又感到手足无措,因为觉得自己本身没什么好处,也给不了陆正霖什么好处。而他虽然一贯láng心狗肺,不过此刻也深受感动,且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这是救命恩人啊。以后要是还能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得报答他。”

  顾云章虽然在心里开出了一树感激之花,可落实到嘴上,却是讲不出什么温暖人心的好听话,只是木讷的吃掉了陆正霖端过来的一碗清炖蛇ròu。陆正霖作为一个身qiáng力壮的单身汉,加之生财有道,所以平时并不缺吃食,这时看着他这个伴儿胃口大开的连吃带喝,他不但不眼馋,还觉得挺美。

  “你能是哪一部分的兵呢?”他一边喂顾云章喝汤一边随口揣测:“咱们军队好像是大多都在南邦一带,你不会是顾云章的部下吧?”

  顾云章很茫然的睁大了眼睛:“哦?不知道。”

  陆正霖见碗里只剩下一点儿汤底了,便将碗收回来,用勺子将那残余刮起来送到了嘴里:“当初顾云章和我们蔡师长还来往过,但我没见过他。人不可貌相,听说他那人看着挺文气的,可是剽悍的很,把南邦给轰了。”

  顾云章把眼睛闭上了一半:“哦……是么。”

  顾云章被激流冲出老远,浑身受损无数,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可是从头到脚皆是创伤,根本不能自主行动。陆正霖拎了个马桶进房,想要扶着顾云章上厕所,可他直挺挺的躺在chuáng上,僵尸一般,运个力气都要害疼。

  陆正霖掀开他身上那条破旧chuáng单,反复比量了半天,不知应该如何下手。后来他俯下身去,抓起顾云章两条手臂环在自己脖子上,同时口中指示道:“兄弟,你搂住我,我抱你起来。疼也忍着点儿,一会儿就好了。”

  顾云章这时才看清了自己那手臂的全貌——横七竖八不知被碎石划出多少伤痕,暗红伤口被刀伤药粉渍着,瞧着分外狰狞可怕。

  这时陆正霖一手抬了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向下托了他的腿弯,双臂猛一用力——力气用过头了,轻飘飘的一下子把顾云章抱起老高;而顾云章那腰随之弯折,当即就痛喊了一声。

  陆正霖把顾云章放在马桶上坐下——顾云章现在如同玻璃人一般,碰哪里都是疼,让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把顾云章胯间那东西掖进马桶沿里,他把手叉在对方腋下,脑门上冒着汗说道:“好啦,你尿吧!”

  顾云章还搂着他的脖子,憋的脸都红了,可是尿不出来。

  成年之后他就没这么gān过,让他当着个外人这么撒尿,那可是太难为人了!

  陆正霖等了片刻,听马桶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出言问道:“哎,你害臊啊?”

  顾云章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困窘无比的“嗯”。

  陆正霖深吸一口气,扭头四顾房内,想找个物事来支撑住顾云章的身体——可是房间就这么大,哪有什么合适家伙?无奈之下,他只好自创方法,逗狗似的腾出一只手,挑对方后背上那没伤的地方一下下抚摸了:“你害什么臊哇?都是老爷们儿,我又不嫌你。”

  陆正霖摆弄了顾云章许久,终于让他成功的解了手。

  出去倒了马桶回来,陆正霖用毛巾沾水给他擦了擦大腿根部,怕那里长久出汗,会把皮肤沤坏。安顿好顾云章后,他照例出门,谋生去了。

  他这一走,顾云章躺在chuáng上,感激之余又觉着有些恐惧——他现在是毫无自卫能力的,要是段提沙等人忽然找了过来,那他……

  想到段提沙,他心中五味杂陈,是一种复杂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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