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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_尼罗【完结+番外】(20)

  唤狗似的,他一嗓子把顾承喜吆喝到了自己面前。一把抓住顾承喜的手,他转身又走回了霍府院内。顾承喜摸不清头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跨过霍府的门槛:“白少爷,你找我有事?”

  白摩尼一边疾行,一边头也不回的问道:“小顾,你发过疹子没有?”

  顾承喜立刻开动了脑筋:“疹子?”

  他不知道自己发没发过疹子,没印象,回忆不起,但是没有实话实说,他转而问道:“白少爷,谁发疹子了?”

  白摩尼死死的攥着他的手腕,纤细的手指渗了汗,枝枝杈杈的又凉又腻:“是大哥!我没发过疹子,马从戎说疹子会传染,不许我进楼看他!你要是不怕的话,你替我瞧他一眼去!”

  话到这里,他猛的回了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真含了水:“小顾,出疹子是不是很凶险的病?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顾承喜的面孔也褪了血色:“好像是……挺厉害。”

  听了他的回答,白摩尼带着哭腔,颤悠悠的“啊”了一声。

  白摩尼一直把顾承喜领到了小楼前。没轻没重的把顾承喜往楼门一搡,他红着眼圈嚷道:“他生过疹子,可以进楼。”

  这一嗓子又引出了马从戎。意外的见了顾承喜,马从戎一怔:“你怎么来了?”

  白摩尼生怕马从戎又要挡驾,于是起了替顾承喜撑腰的意思:“他是我的全权代表!我怕传染,我不能进;他不怕传染,让他替我进!”

  马从戎背手站在台阶上,静静的看了顾承喜一眼。这一眼没什么力道,但是有内容,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发毛。顾承喜立刻觉察到了,当即露出一脸无所适从的傻相,故意呆头呆脑的看看白摩尼,又看看马从戎,并且还抬手抓了抓脑袋。

  马从戎收回目光,挂着霜的白脸渐渐还了阳。对着白摩尼笑了一下,他开口答道:“好,那就让顾爷进去瞧瞧大帅吧。瞧清楚了告诉白少爷,也省得白少爷担心。”

  然后他对着顾承喜一点头,转身迈步走回了楼内。顾承喜正要跟上,后背却是又被白摩尼狠狠推了一把:“快点儿去啊!”

  顾承喜并不在乎他的细胳膊小力气,但是顺着力道踉跄了一下,他颇为láng狈的上了台阶。

  追着马从戎走了两步,他听到马从戎背对着自己出了声:“顾爷和白少爷也有jiāoqíng?”

  顾承喜且行且答:“马副官,我也糊涂着呢!在天津我给白少爷当过两天跟班,后来他嫌我给他丢人,就让我跟着军需处回北京了。这两天你一直没回家,我想着过来走走,看看能不能和你见一面。哪知道刚在街口露面,就被白少爷叫住了。听说大帅发疹子了?不都是小孩儿才发疹子吗?大人也发?”

  马从戎听了他一席话,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谁说不是呢!我也没想到大帅会闹了这个病。”

  顾承喜紧追慢赶的跟着马从戎。马从戎是细高身量,腿长,平时看着慢悠悠的,一旦加了速度,却是可以迎风走成糙上飞。楼下楼上不时有年轻的小勤务兵来回经过,马从戎一边走一边又道:“现在医生也没有办法。不敢用药,如果药用猛了,疹子发不出来,更危险。”

  然后,他停在了卧室门前。一手搭在门把手上,他转身面对了顾承喜。将一根手指竖到唇边,他“嘘”了一声:“保持安静,不要惊扰了大帅。”

  看到顾承喜认认真真的点头领会了,马从戎手上缓缓用力,让弹簧锁的铜舌头慢慢缩回。及至缩到底了,他轻轻向内一推房门。顾承喜人在门口,只觉扑面一股子郁闷的热气,热气中夹杂着药的苦味。而在靠墙的一张大chuáng上,霍相贞正静静的阖目躺着。

  马从戎蹑手蹑脚的往里走,他也跟着迈出了贼的步子。无声无息的越走越近,他对霍相贞也是越看越清。看在眼里,他的眼红了。

  他看到他的平安发出了一脸的红点子,面孔浮肿得失了轮廓,呼吸则是微弱得轻不可闻。脚步停在chuáng前,当着马从戎的面,他克制着自己不妄言不妄动。死死盯着霍相贞的面孔,他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硬是没有出声。

  chuáng边地下摆着几只小火酒炉子,小锅子里面不知道咕嘟着什么药,总之锅盖上带着成片的孔dòng,让蒸汽可以袅袅的上升弥漫。马从戎用小手帕蘸了水,仔细擦拭了霍相贞的眼皮和嘴唇。单手撑在枕畔,他公然的弯腰俯身,和霍相贞贴了贴脸,又把手伸进霍相贞的睡衣领口,细致的摸了摸胸膛。贴过了摸过了,他直起身叹道:“还是热。”

  顾承喜不敢正视他,因为想起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顾承喜管得住自己的手和嘴,可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他知道马从戎是个人jīng,能从人的眼睛一直看进人的心。

  “大帅是睡了?”他低着头,问马从戎。

  马从戎摇了摇头:“什么睡了,是烧糊涂了。”

  顾承喜也跟着叹息,满脸的焦虑和惶恐:“马副官,你看我能gān什么?我……我也挺会伺候人的。你要是信不过我,给我派些粗活儿也成。”

  马从戎不置可否的望着霍相贞,心想自己若是一时放松,这小子可能就会被白摩尼笼络去了。白摩尼,亲不亲友不友的,敢在府里成年累月的充主子,什么东西!

  思及至此,他抬手一指地面的小火酒炉子:“顾爷,那小锅里熬的都是透疹的药。你看着锅看着火,让药汽多熏熏大爷。这活儿不累,但是挺腻歪人。”

  顾承喜连忙点头:“没事没事,这活儿我太能gān了。你放心,我绝不偷懒。你等着,我下楼去和白少爷说一声,马上就回来!”

  马从戎一扬下巴:“去吧,步子轻点儿。”

  顾承喜走了,马从戎没走。拧了一把温热的小毛巾,他想给霍相贞再擦擦手。可是未等动手,霍相贞忽然睁了眼睛。

  霍相贞醒得毫无预兆。转动眼珠环视了卧室,他看到卧室里空dàng黯淡,守在chuáng前的只有一个马从戎。没有家,没有亲人,只有一个马从戎。gān燥开裂的嘴唇动了动,他一丝两气的问道:“摩尼呢?”

  马从戎凑到了他的耳边低语:“白少爷刚刚来了一趟。他没发过疹子,我不敢让他进楼。他闲着没事做,可能是又走了。”

  霍相贞沉默片刻,又问:“走了?”

  马从戎用手指为他理了理短头发:“半天不见他人,我想肯定是走了。”

  霍相贞闭了眼睛:“给我加一层被,冷。”

  马从戎当真给他又盖了一层,又端起一小杯白开水,用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喂给他:“大爷,不怕的,有我伺候您呢。麻疹就是开头凶,发出来就好了。”

  霍相贞半睁着眼睛看他:“你?”

  马从戎笑了,坐到chuáng边伏下身去,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是大爷的上清丸吗?有我在,包大爷什么火都能退了。”

  霍相贞又闭了眼睛,仿佛不屑于笑,但嘴角微微一动,还是笑了一下。

  喝了几口水后,霍相贞又沉沉睡去。而在他沉睡的空当里,顾承喜回了来。他真成了白摩尼的驻霍府代表,从今天开始,他须得每天上午下午各下楼一次,向白摩尼通报霍相贞的病qíng。

  蹲在地上守着火酒炉子,他垂着头,眼角余光扫着马从戎的一双脚。马从戎像个鬼似的,无声无息出来进去,来无影去无踪。

  疹子发到第三天,他终于等来了机会。安如山听闻大帅发了疹子,登门想要探病。马从戎不得不露面敷衍一下,所以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了顾承喜。卧室的房门一关,顾承喜攥着毛巾站起了身,试试探探的走向了大chuáng。

  他大着胆子握住了霍相贞搭在chuáng边的手。手指渐渐的合拢了,这一握,实在是久违。

  有气无声的做了口型,他望着霍相贞唤道:“平安。”

  霍相贞一直是昏睡,可是此刻却像是有了反应,口中喃喃的说了话。顾承喜慌忙俯身去听,一时听清了,心中却是一凉。

  霍相贞所呼唤的,是“小弟”二字。

  悻悻的直起了腰,他拉起霍相贞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一下。霍相贞虽是一直卧chuáng,然而被马从戎收拾得还算gān净。吻过之后垂下眼帘,平安仔细的端详了他的手。手如其人,也带着点相貌堂堂的意思,只有食指带了一层薄茧,是用久了枪的痕迹。正是看着,霍相贞又有了动作——他缓缓的握住了顾承喜的手。

  顾承喜不知道他要抓住的人是不是自己,但是qíng不自禁的,他出了声音:“平安?”

  此言一出,霍相贞猛的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盯住了chuáng边的顾承喜,他的眼神先是茫然,随即瞳孔中渐渐聚了亮,他神魂归窍一般,竟是一挺身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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