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他的劫_尼罗【完结+番外】(225)

  霍相贞正在琢磨白摩尼那两句话,这时听马从戎如此厚颜无耻,不由得又笑了;一边笑,一边又感觉自己明白了白摩尼的意思——小弟愿意跟自己回家,而且小弟还存了一笔过日子的钱。

  霍相贞对那日子做了一番想象,只觉有阳光从天而降,把自己的身心全照成了透亮。歪着脑袋向下望去,他看向了顾承喜。顾承喜一直没言语,但是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具人一般,肩膀端成水平,腰背挺得笔直,脸上没有表qíng,唯有一双眼睛骨碌碌的来回转,仿佛随时能从七窍中崩出个弹簧或者螺丝钉。毫无准备的和霍相贞对视了片刻,他突然起身向前,像弹个臭虫似的,一指头就把挡路的马从戎弹开了。

  鸠占鹊巢的坐到了霍相贞眼前,他低头问道:“你有话说?”

  霍相贞还捏着那三张信笺。对着顾承喜吸了一口气,他哑着嗓子说道:“我走。”

  顾承喜听闻此言,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感觉自己是受了刺激,刺激得眼珠子都往外一努——自己这些天对他连求带哭又泣又诉,效果等于放屁;而白摩尼不过是写了那么一封有头没尾的破信,就让他不但要活、而且要走了!

  但现在不是算小账的时候,有话也得顺着霍相贞说。顾承喜因为内心太不服不忿了,所以表面尤其慡朗,简直快要哈哈大笑,以示豁达豪迈:“行!哪天你恢复原样儿了,活蹦乱跳了,我就让你走。”然后他“咣”的往自己胸口捶了一拳:“兄弟够意思吧?”

  这一拳太猛了,捶得他岔了气,以至于说完这句话后,他开始咔咔的咳嗽,咳嗽了没有几声,口水呛进了气管,这一下可了不得了,他前俯后仰的咳嗽,四面八方的咳嗽,躺着的霍相贞和站着的马从戎,全被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马从戎拧着眉毛,上前给他又摩前胸又拍后背,及至咳嗽平息了,他面红耳赤的长吸了一口气,吸出“啊……”的一声,声音十分苍凉,简直像哭。

  第169章 驱逐

  马从戎喂了霍相贞小半碗稀薄的米汤,又拧了一条热毛巾,要给他擦一擦头脸身体。厚棉被掀开来,连霍相贞自己都嗅到了一股子隐隐约约的汗酸气。马从戎先是解开上面小褂,给他抹拭了前胸后背,肋骨一道一道的,脊梁骨一节一节的,看着令人心惊。而霍相贞先是不言语,及至马从戎要给他脱裤子了,他才伸手向下挡了一下,有气无声的说道:“我自己来……”

  马从戎当即笑了:“大爷,您怎么了?对我还带不好意思的?”

  霍相贞不是对着他害羞,是看顾承喜高高大大的站在炕前,一直在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在这个人的注视下先被扒成赤luǒ,再被摆弄着翻来覆去,他总觉着不体面。在他心中,顾承喜几乎是个异类——说他是兔崽子,他绝不是;说他是男子汉,也不对味。要是换个旁人对他虎视眈眈,他兴许还不会这么窘。

  马从戎嘴上温柔,手上利落。霍相贞还没喘出下一句话,下身一凉,是裤子已经被马从戎扯到了大腿。马从戎低头瞧了瞧,心中生出了一句不好出口的趣话:“大爷浑身上下,只有一处没瘦。兴许这东西皮薄筋粗,本来就是个没油水的物件。”

  没有当着顾承喜开这种玩笑的道理,所以马从戎想想而已,想过就算。孰知顾承喜和他心有灵犀,也觉得霍相贞一身的ròu都被熬gān了,唯有下身风采依旧,当得起“硕果仅存”四个字。

  马从戎想请顾承喜帮忙,设法把霍相贞偷偷送进天津租界——明公正气的让他露面,那肯定是太危险了,毕竟是上了通缉令的人,身体又虚弱成了这样,哪里还有冒险的资本?

  顾承喜听闻此言,从理智上讲,也知道马从戎是好意;从感qíng上讲,却是勃然大怒,立刻就想把马从戎撵走——我舍生忘死的把人从河里捞出来了,你说带走就带走了?你怎么这么会占便宜?

  咬牙切齿的咽了口唾沫,顾承喜没对马从戎翻过脸,所以此时也还想气气的拒绝。但是来回思索了一番,他没措出合适的言辞,反倒措出了一团无形的怒火,从心窝向上直攻天灵盖,并且让他暗暗的想道:“一个两个全越到我头上来了,难道我是他们的灰孙子?我欠了他们的?

  思及至此,顾承喜对着马从戎一招手,把人招到了外面厢房。这回离了霍相贞,顾承喜颇有扬眉吐气之感,开始对马从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问话:“你那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马从戎也看出他气色不善了,不禁莫名其妙:“吃的用的,也有西药和鱼肝油健身素。”

  顾承喜点了点头:“好,把箱子留下,你回天津吧!”

  马从戎大吃一惊:“啊?”

  顾承喜一瞪眼睛:“啊什么啊!我把他留下来多养几天,不行吗?当初我为了救他,差点儿在河里淹死,就凭这一手,你还怕我再害了他不成?三爷,咱明人不说暗话,就这么定了!你要是同意呢,咱是朋友,往后你随时来,我随时欢迎;你要是敢跟我横着gān,那我没的说,今天直接让你横着出去!”

  马从戎怔了一下,随即笑了:“我的顾军长,您看您这话说的,吓了我一跳。您对我们大爷的恩qíng,那不用说,我心里有数得很。那天在家里一听您讲,我就感激的了不得,只是当时慌里慌张的光顾着着急了,连句正经的道谢话都没有说,您是宽宏大量不计较的,可是我心里一直记着,绝不敢忘。既然大爷现在没事儿了,我就回天津去,过两天再来,一是给大爷再带几样营养药丸,二是要给您送份小小的谢礼,也好表表我这一份心意。”

  顾承喜个子高,所以要正视马从戎的眼睛时,须得微微的弯一点腰:“三爷,你以为我是想跟你要钱啊?”

  马从戎保持微笑:“顾军长,您这可是讲歪理了,简直伤了咱们之间的感qíng。”

  顾承喜对着房门一抬下巴:“怕伤感qíng,就回你的天津去,等我消息,该让你来的时候自然让你来。”

  马从戎在不得不和气的时候,会是相当的和气:“顾军长,我回天津是没问题,只不过……”他沉吟着笑问:“我不明白,顾军长何以如此急迫?”

  顾承喜望着马从戎,望了许久,末了平静的答道:“我喜欢他,所以想趁这机会和他多亲近亲近,想把我和他之间的疙瘩全解开。两个人的事儿,中间多半个人也不行,何况你马三爷这么活蹦乱跳的,一个顶两个。就因为这个缘故,我现在看你很碍眼,想让你赶紧走,让我和他清静清静,明白了没有?”

  马从戎听闻此言,先是静静的注视着他,随即似笑非笑的一皱眉头:“你……喜欢……大爷?”

  顾承喜背了双手,有种剖肝沥胆的痛快。他的感qíng,七年之久,今日终于昭告天下——虽然面前只有马从戎一个人,可是顾承喜觉着,自己就是昭告天下了!

  七年了,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哪有这样彻底的单相思?哪有这样无望的làng漫?对着目瞪口呆的马从戎点头一笑,他感觉自己是报仇雪恨了。明明是爱,提起来却是血淋淋恶狠狠,感qíngqiáng烈到了这般地步,爱恨都无法分了!

  迎着顾承喜的目光,马从戎依然笑着,声音很轻:“顾军长,您真会开玩笑。”

  顾承喜饶有耐心的一摇头:“非常正经,不是玩笑。”

  马从戎快要笑不下去了:“大爷他——”

  他想问“大爷的意思”,可是转念一想,感觉没有必要问。大爷但凡对顾承喜有半分意思,也不至于饿成了人gān。

  于是他临时换了内容:“大爷他……也没什么好的。”

  顾承喜深深的一点头:“你这句话,我很同意。”

  马从戎不说话了,单是看着顾承喜。

  于是顾承喜继续说道:“马三爷,他是没什么好。可你能为他送我谢礼,我也能为他跳冰窟窿。放心,我和他是打过不少仗,但现在他打不动了,我也打够了。你让我再伺候他几天,等到过完年了,他大概也能有几分人模样了,你再过来。到时候怎么安顿他,也是个难题。咱俩免不了还得商量商量。”

  马从戎审视着顾承喜的神qíng,越看越真,心中只觉不可思议。

  当天晚上,马从戎带着随从上了火车。

  进入包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不睡觉,在小chuáng上正襟危坐,双目炯炯,如同猫头鹰。这太荒谬了,他想,顾承喜那样的,怎么会看上大爷这样的?难道大爷特别招人爱,只有我没看出来?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除之不尽,防不胜防。马从戎没想到自己的qíng路然如此坎坷,简直看不到光亮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尼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