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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_尼罗【完结+番外】(245)

  马从戎站着不动,没有追他。等他走远了,马从戎弯腰捡起那一团硬纸盒,展平了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一沓子水红色的小纸片。这纸片上面撒着一层细细的粉,那种清香比什么香水都好闻。马从戎一边轻轻嗅着它的香气,一边蹦蹦跳跳的自行玩耍去了。

  霍云朴回了自家,开始处理如山的公务。督军衙门放了几天的假,如今重新恢复了繁忙。带兵的几名师长旅长,因为不必亲自守在营里练兵,所以反倒依然清闲。连毅在京津两地都有宅子,有宅子,没有家。而他既然随着霍云朴回了北京,也就暂时在北京住了下来。

  这两年他吸起了鸦片烟。霍云朴最厌恶鸦片鬼,他其实也不是非吸不可,但像要和霍云朴做对似的,他明公正气的就吸上了,一边吸,一边等着霍云朴对自己兴师问罪。霍云朴有时候闹了大脾气,会对部下拳脚相加。他心里难受,身上也难受,恨不能被霍云朴打个半死,全死也行。

  可霍云朴只轻描淡写的责备了他几句,他又白等了。

  他不怕忙,只怕闲,一旦闲了,过去的事qíng就全来了,一桩桩一件件,纷纷扰扰的在心里闹。在北京家里闭门住了三天,第四天他出了门,开始背着手四处溜达,一溜达就溜达到了八大胡同一带。日暮时分,胡同里灯火辉煌,家家门上都挂了通亮的红灯笼玻璃匾。连毅到了此处,也不是要嫖,无非就是想找个乐子,毕竟姑娘们说话句句中听,而家里的副官勤务兵们,可不会解语花似的对着他逗趣耍贫嘴。在一家北班子里,他暂时坐住了。鸨母guī奴见他是带着护兵的军爷,自然十分恭维。两个姑娘进了屋子,和他一递一句的聊天,也是欢声笑语。

  连毅平日在同僚之间,因为都知道他“喜欢爷们儿”,对霍云朴也是黏黏糊糊,所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挤兑一句,冷箭似的,防不胜防。好在他是真有本事真卖命,硬是熬成了师长。师长就不是一般人敢轻易冒犯的了,可也有没上没下的愣头青,比如安如山,在木兰围场冷不丁的来一句,让他半晌喘不过气。

  他不计较,起码是表面不计较。本来也是个有脾气的,现在脾气也一天一天的磨没了。没脸没皮的,谁说他他都笑,笑得美滋滋,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乐。真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他会直接动枪,手快,笑容还没退,枪已经响了。也可能是心存怨恨、预谋已久,一直想要杀人,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红粉丛中很安全,姑娘们对他只有软语温言,曲意奉承。他躺在烟榻上吸着好鸦片烟,两个姑娘偎在一旁,你推我搡的含笑唱小曲。他的眼睛半睁半闭,看姑娘都是小姑娘,涂了胭脂的脸蛋红通通。年轻,皮光ròu滑,脸都涂成猴子屁股了,看着也不丑怪。

  然后,他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今年已经三十大几,不年轻了,也要老了。

  午夜时分,他回了家。

  家里有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叫李子明,是他当年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扒拉出来之后就放在身边当个小奴才用。这孩子从小就是长手长脚,都说将来会是个大个子,在连毅身边好吃好喝的长了这些年,他不孚众望,果然越长越高,只是瘦,每天láng吞虎咽的吃喝,没吃出膘,只吃出了一身硬邦邦的腱子ròu。

  幼年便失去爹娘,自己又死过一场,所以他的xing格与众不同。虽然到了连毅身边之后,再没人欺负过他,但他自行长成了个yīn沉沉的闷葫芦,偶尔看人一眼,眼神也类似鹰隼。对连毅倒是忠心耿耿的,知道连毅午夜回家,他便坐在chuáng边,一直等到午夜。见连毅真回来了,他没说什么,出门端回了热水毛巾。把铜盆放在盆架子上,他拿着毛巾想要催促连毅过来洗漱,然而转身一瞧,他发现连毅端端正正的坐在梳妆台前,正在望着镜子发呆。

  镜子是清清楚楚的玻璃镜,屋子里吊着一盏电灯,也是通亮。连毅微微的向前探了头,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自己,看到最后,他恐慌的发现,自己真是不年轻了。起码,是不那么年轻了。

  可他是不能老的,三十多年中他只经历过一场无望的单恋,他总像是还没有真正的开始活。

  将一只手放在梳妆台面上,他头也不回的轻声问道:“子明,我这一年是不是见老了?”

  李子明把毛巾搭到了肩膀上,言简意赅的告诉他:“没有。”

  不是假话,是真的没有。像他这种细皮嫩ròu的小个子,看着总是一个模样,况且也还没到要老的年纪。

  连毅听了这话,不信。摸索着抽出镜子下的小抽屉,他从里面掏出了一瓶雪花膏。忽然间又糊涂了,又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了,他挖了一指头雪花膏往手心里一捺,双手合十搓了搓,随即开始满脸的涂抹。一张脸本是苍白的,硬被他揉出了血色。

  这回放下手再一瞧,他的脸的确是白里透红的亮堂了。屋子里弥漫开了淡淡的香气,他伸长双手拍在梳妆台上,劫后余生似的,对着镜子笑了一下。

  然后,他发现了镜子中的李子明。

  李子明一直在后方定定的凝视着他,而他迎着李子明的目光,开口问道:“看什么?”

  李子明轻声答道:“看您。”

  连毅来了兴致:“看我什么?”

  李子明握着毛巾垂了双手,同时面无表qíng的答道:“看您漂亮。”

  连毅听了这话,怀疑李子明是在讥讽自己。侧身对着李子明招了招手,他说:“过来!”

  李子明走了过去,双手还攥着那条大毛巾。停在连毅面前,他冷着脸一动不动。而连毅从上看到下的将他审视了一遍,随即一扯他挡在身前的大毛巾。天暖,李子明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绸裤,没了大毛巾的遮掩,他那顶帐篷就bào露在了电灯光下。

  连毅一愣,偏着脸抬眼向上望,第一次发现李子明不再是个小崽子,已经长成人了。而李子明居高临下的垂了眼帘,脸上有一点红,但也红得不过分。

  隔着裤子攥住那东西撸了一把,他撸出了李子明的一哆嗦。平时和霍云朴在一起,哆嗦的总是他,他知道那沉默的一哆嗦,是什么感觉。

  单手扶着椅背站起身,他开始去解自己的军装纽扣。天下的男人女人并没有死绝,得不到霍云朴,他可以找别人,可以找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人加在一起,总应该能抵得上一个霍云朴了。

  如果还是抵不上的话,他就再找,能找多少找多少。

  脱了军装上衣,再脱衬衫,再解腰带,再脱裤子。站起来之后才发现李子明已经高了自己半头,高好,他喜欢高的。

  赤条条的站在李子明面前,他抬手向下一扳李子明的后脑勺,在对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亲过之后扭开脸,他觉得没意思——看着个子这么大,其实还是个小孩的气味,没意思。

  然而李子明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无师自通似的,低头就吻了下去。少年的唇舌都是柔软的,软中带着莽撞的力量。李子明往前bī,连毅往后撤。两个人牵牵绊绊的一直退到了chuáng边,然后一起手忙脚乱的倒了下去。李子明撕撕扯扯的脱了衣裤。把连毅贴ròu搂到怀里抱住了,他抬起头,忽然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来得嘶哑沉重,仿佛已经郁郁的存了几百年。然后低头嗅着连毅的面孔,他直接奔了正题。

  事毕之后,李子明拧了一把毛巾,为连毅擦拭了一番。

  然后他坐在chuáng边,想要穿了衣裤回房去。不料连毅忽然开了口:“别走,一起睡吧。”

  李子明怔了怔,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把穿了一半的裤子又脱了。关了电灯上了chuáng,他仰面朝天的躺到了连毅身边,心中很坦然,感觉自己像个丈夫。

  他不知道连毅只是受不得寂寞。寂寞的时候他要胡思乱想,身边多了个人,多了一股子热气,像能占住他的心似的,他就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了。

  第183章 番外——当年青涩(上)

  一九一九年冬,北京。

  马从戎嚼着口香糖,甩着两条胳膊走进了小楼。楼内前几天刚换了新地毯,地毯织着五龙捧日的巨大图案,一脚踩下去,软绵绵的厚。一名勤务兵站在楼梯口,是个值班的模样,见霍府的小管家来了,立刻把腰又直了直,陪笑向他敬了个军礼:“三爷。”

  马从戎是长袍马褂的打扮,绛红的马褂是新制的,崭新鲜艳直反光。抬手向楼梯上一指,他开口问道:“大爷回来了吗?”

  勤务兵悄声答道:“刚回来,好像生气了。”

  马从戎一听这话,便轻轻巧巧的跑上楼去,同时自己加了小心,免得哪句话说错了,再被霍相贞当成出气筒骂一顿。

  在二楼的大书房里,马从戎见到了霍相贞。

  二十岁的霍相贞,已经子承父业的成了新一任直隶督军。高高大大的坐在写字台后,他的腿上还赖着个小的,是十三岁的白摩尼。白摩尼去年年末没了大姐,今年年初又没了爹,成了个有家没业的孤儿。霍相贞没能如愿成为他的姐夫,只好继续履行大哥的职责,把他接到了家里生活。白摩尼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小身量,因为贪吃零食,见了一日三餐就没胃口,所以成长得尤其慢,简直还没开始正式的发育。小儿子似的往霍相贞怀里一偎,他嘴里嘀嘀咕咕,肩膀后背不住的往后方胸膛上拱蹭,一个屁股也不老实,左一扭右一扭,两条穿着灯芯绒马裤的小腿前后悠dàng,皮鞋头咣咣踢着写字台下的抽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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