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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_尼罗【完结+番外】(42)

  他透过玻璃窗子往外看,看天是那么的蓝,树是那么的绿,尤其是到了雨后的傍晚,隔着纱帘都能嗅到外界的清新喜气。他的左腿在石膏的禁锢中作痛做痒,他的关节也仿佛正在锈蚀僵化。他终于忍无可忍的闹了脾气,哭着质问霍相贞:“怎么还不好啊?我要难受死了!小顾当初也像我这样吗?”

  霍相贞呵斥了他:“躺下!现在骨头还没有长好,你就敢在chuáng上张牙舞爪?”

  白摩尼抓心挠肝的对着他嚷:“我躺不住!”

  霍相贞被他闹得无可奈何,最后把心一横:“那就回家!到了家你再敢闹,当心我教训你!”

  然后他让赵副官长办了出院的手续,把白摩尼运回了自己家中。

  白摩尼得了意,虽然还是行动不便,但是从此至少可以见见天日,接接地气。如此又过了一个月,他在经过了美国医生的允许之后,终于得以拆除了石膏。

  拆除石膏的当天,他非常高兴,特地趴在chuáng上给霍相贞写了一封信,描述自己此刻的感觉有多痛快。

  然而三天之后霍相贞从保定回了家,迎接他的却是个状如疯魔的白摩尼。

  白摩尼和一副拐杖一起坐在地上,坐了个东倒西歪。涕泪横流的仰起脸,他含含混混的哭道:“大哥,我完了……”他颤抖着抽了一口气:“我的腿不听话了……它不听我的使唤了……它还天天疼,疼死了……”

  他把双臂环抱到了胸前,畏寒似的开始哆嗦:“你们骗我……我成残废了……我不能见人了,我一辈子都完了……”

  霍相贞席地而坐,把他拦腰抱到了腿上:“完不了。大哥还在,你哪能完?”

  然后他搂紧了白摩尼:“医生说了,骨头长好了还得锻炼,你刚锻炼了三天,就坚持不住了?”

  白摩尼哽咽得快要说不出话:“大哥,现在……没人找我玩了……以后……也不会有了……”

  霍相贞一拍他的后背:“你那帮狐朋狗友,全断了才好。”

  白摩尼含着眼泪拼命摇头——霍相贞说得太轻描淡写了,本来他是朋友中间的宠儿,他最出风头最有地位,现在一下子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他受不了。本来他比谁都qiáng,现在他谁也不如,他们甚至都不屑于再理睬他了。

  他哭得呼哧呼哧,他的左腿几乎就是没知觉,让他相信一条没知觉的腿会重新恢复灵活,重新能跑能跳,他才不信!抓起霍相贞的手堵住了自己的嘴,他咬住了,晃着脑袋呜呜哭。怎么哭都是不够劲,他最痛彻心扉,他最后知后觉。右脚踢来踢去,已经甩脱了拖鞋,左腿却是直直的垂在地上,连脚趾头都是迟钝麻木的。一个翻身滚出了霍相贞的臂弯,他趴在地上撑起身体,一头撞向了冷硬的地面!

  霍相贞骤然出手,用手掌垫了他的额头。白摩尼这一下子真有劲,撞得他掌骨一阵锐痛。随即把白摩尼又扯回了怀里,他紧紧的勒住了对方:“闹什么闹!等我死了你再死也不迟!”

  白摩尼在他怀里呻吟了一声,紧接着挣扎着又要起。霍相贞问道:“又要gān什么?”

  白摩尼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我要练走路,我不能残废……”

  他三脚着地的拖了左腿,摇摇晃晃的爬向拐杖,同时喘息着低声重复:“我不怕疼,我不怕累,我不能残废……”

  第37章 权力

  霍相贞让人把霍平川的宅子收拾了一番,除去花园子是不可救药了之外,前头房屋修修补补,倒也还能如常居住。

  大下午的,他独自坐在房内窗前,闷声不响的喝茶。茶很淡,滋味偏于清苦,他一口一口的抿着,心里空空dàngdàng的很宁静。难得能够享受片刻的清闲,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的忙。忙着招兵,忙着买马,忙着去北京,忙着回保定……手里捏着个蛋大的茶杯,他喝出了自己一身的茶香。

  马从戎从窗外经过了,兴许是刚从军营里回来,马靴上还带着马刺,一步一响,堪称刺耳。这一次他狗胆包天,居然单方面的对霍相贞宣了战。公事,他不耽误;私话,一句没有。霍相贞向来不会哄人,尤其是不惯着他,所以冷战持久的进行了,双方表面都不在乎,内心又都有点不大得劲。

  一壶茶被他喝到了淡如水的地步。手扶膝盖起了身,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顾承喜到哪里去了?

  他知道顾承喜是下乡招兵去了,但招兵也是件有时有晌的事qíng,不至于让他凭空的消失了一个多月。扯着嗓子把元满叫了进来,他开口问道:“这一阵子,你见没见过顾承喜?”

  元满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答道:“见过,昨天您让我去营里拿枪,我见着他了。”

  霍相贞又问:“他在营里gān什么?”

  元满笑道:“他跟那帮新兵一起训练呢!我还教了他半天的she击。他挺聪明的,一教就会,比那帮新兵qiáng多了。”

  霍相贞糊涂了:“他一个军需处的人,跟着新兵训练什么?”

  元满摇了头:“不知道。”

  霍相贞向外挥了挥手:“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元满立刻领命而去,往城外大营里打了电话。不出片刻的工夫,顾承喜骑着快马过来了。现在的秋老虎还很厉害,这一路跑得他热汗涔涔。摘了军帽站到霍相贞面前,他笑呵呵的喘粗气:“大帅找我?”

  霍相贞又给自己沏了一壶新茶。端着茶杯坐在窗前的太师椅上,他抬头审视了顾承喜:“听说你在和新兵一起受训?”

  顾承喜一立正:“是,现在兵都招满了,我挺闲的,正好跟着新兵一起学习。”然后他有些羞涩的笑了:“要不然,我什么都不懂啊。”

  霍相贞喝了一口热茶:“你是不是想换差事?”

  顾承喜舔了舔嘴唇,标枪似的立在yīn凉的屋子里:“我……大帅要是信得过我,就拨给我几个兵吧!军需处虽然也挺好,可是小事用不着我,大事轮不到我,我这人又是个闲不住的……”

  他把话说得断断续续,余音袅袅。霍相贞侧身给自己又倒了半杯茶,然后不置可否的chuī了chuī杯中热汽:“你认为你能管多少人?”

  顾承喜飞快的思索了一瞬:“我能管……一个营!”

  霍相贞点了点头:“好,我给你一个营。管好了,有赏;管坏了,有罚。”

  顾承喜抑制了心中的狂喜,不动声色的向前迈出一步:“大帅,您能赏我什么?”

  霍相贞抬起了头:“你想要什么?”

  顾承喜傻里傻气的对他笑了:“我想要顿军棍。”

  霍相贞当即把一杯热茶泼上了他的脸:“混蛋!滚出去!”

  顾承喜一敬军礼:“是!”

  然后他低了头,美滋滋的转身退出了房。轻轻的为霍相贞关了房门,他抬手一抹脸,抹出了满脸满手的清香。步伐轻快的踏上通往前院的游廊,他一路走得摇头晃脑,从头到脚全带了节奏。元满和他走了个顶头碰,因为老远就见他一个人在游廊里扭,此刻便好奇的歪着脑袋细瞅他:“顾兄,你美什么呢?”

  不等顾承喜回答,他又看出了问题:“哎,你下巴上有根茶叶梗儿。”

  顾承喜一摸下巴,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一拍元满的肩膀,他嬉皮笑脸的说道:“明天等我找你,我请你下个馆子!”

  然后他侧身绕过元满,一路欢天喜地的扭向了远方。元满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他,口中自言自语道:“这是吃喜鹊蛋了?”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一直走进了霍相贞的房里:“大帅,有刚从塘沽来的大螃蟹,都是活的,晚上给您蒸了吃?”

  霍相贞依然在无休无止的喝茶:“是谁这么有闲心,还知道吃螃蟹?”

  元满不假思索的答道:“是秘书长。”

  霍相贞喝了口茶,没言语。

  当天晚上,果然有大螃蟹。大螃蟹在桌子上垒了座塔,红彤彤的蔚为壮观。霍相贞对着螃蟹塔发了一阵呆——他不会剥螃蟹。

  端起酒盅喝了一口huáng酒,他提高声音喊道:“元满!”

  元满开门进来了:“大帅,您有什么吩咐?”

  霍相贞问他:“会剥螃蟹吗?”

  元满摇了摇头:“报告大帅,卑职不怎么会。卑职的老家不产螃蟹。”

  霍相贞扫了元满一眼,元满是个淘气的小子,手脚总不闲着。别说他不会,他就是会,霍相贞对于他的卫生状况也很不信任。收回目光转向螃蟹,他迟疑着开了口:“叫马从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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