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清略微低头，稍作停顿后，一下子笑开了花。
“你这嘴还是没改进。”
李玦道：“是么？”
纪云清道：“嗯，不过不觉得讨厌了。”
李玦道：“以前那么让你讨厌？”
纪云清道：“你说呢？”
李玦只是笑。过了一会，将手放到纪云清手背上摩挲，低声道：“不后悔，跟你说多少遍了？我喜欢现在的日子。”
纪云清也觉得自己有些啰嗦了，因为当初李玦退圈的原因，他也有份，说炒作就总会和女明星闹出这样那样的事，对他不公平，这句话硌在心里很久，像颗石子，不上不下的，很不舒服。在最开始，如果李玦这么告诉他，肯定高兴得不得了，他就巴不得他谁都不见，让他一个人养着，但后来不一样了，他想明白了很多事，在自己和梦想面前，他宁愿李玦选择梦想。再说，留在圈里也并没有和他分开，女明星的事，他忍一忍就过去了。
就这样，反反复复问李玦后不后悔，只要对方点头，想尽办法也要让他重新回去。
但每次都是否定的答案。
“现在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李玦补充，“刚才我和祁导说的，你也听到了。现在很舒心，十多年了，从来没过过这样舒心的日子。”
纪云清不吭声，他便试着掰他的手，他不反抗，他才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笑道：“纪总可千万别赶我回去。”
纪云清凝神半晌，叹了口气，脸上又染了些笑意。
“好。”
吃过晚饭，两人去纪樊那里接纪雯。
C区跨江大桥上有烟火盛宴可以看，纪云清在观景楼上定了个露天席位，特地叮嘱李玦多穿衣服。小侄女也被女佣裹成了一只小球，纪云清去屋里抱她的时候，女佣说小姑娘已经闹了一个多小时了，就盼着他来。装了假肢，每天还在做复健，已经回拄着拐杖走一段了。这也全倚仗纪樊的决心，一家人都宠着纪雯，只有他坚持不能这么惯着，要试着起来，每天监督她拄着拐杖走，才有今天的成效。纪云清对纪樊颇为敬佩，换做是他，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只要纪雯小嘴一撇，就怎么也狠不下心了，小侄女要怎样都好。
旁敲侧击，从女佣那里套来了话，李玦那次回家，是求了伯母和嫂子的。具体过程，女佣不敢说，但肯定李玦半句狠话也没放，纪云清得知后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纪樊的对李玦态度有所改观，也默认了他俩的关系。伯母和嫂子待他虽然不如以前那么亲热，但已经不再流露什么qíng绪，纪云清还是会经常回来看看——虽然带纪雯出去的机会少了。
只要纪雯在，纪云清不敢再把车jiāo给别人，哪怕是已经拿到驾照的李玦。让李玦在副驾驶座上抱着纪雯，已经成为三人一起出门的固定位置分配，李玦没带过小孩，起初还有些不自在，后来逐渐习惯了，也知道逗一逗小姑娘，给她讲讲故事。纪雯原本对李玦有些畏惧，渐渐的也没什么戒备，一口一声“李叔叔”叫得特别甜。
“小叔叔，我们这是要去哪？”
眼看车开进一套旧居民楼里，纪雯奇怪了。
这里没有特定的停车场，单元楼附近停满了车，纪云清找了半天才发现位置，将车塞进去，对纪雯道：“等李叔叔看看他的妈妈。”
小姑娘“哦”了一声，再点头说行。
李玦也被他小大人的架势逗笑了，开了车门下车，将她重新抱回座位上，“雯雯真慡快。”
纪雯咧着嘴笑：“你想妈妈嘛，我知道的。”
李玦一愣，低声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关上车门，纪云清已经从后备箱取了礼品下来。有的是两人一起去挑的保健品，还有两瓶有了年份的好久，是纪云清车祸以后探病的人送的，所有东西加起来能上五位数，是李玦送得最阔气的一年。
接了东西，李玦掉头往单元楼走，纪云清回了车里，纪雯便问：“我们不去吗？”
纪云清道：“我们在这等，很快的。”
纪雯道：“我们为什么不去？而且李叔叔不是想妈妈么，为什么很快就回来？”
纪云清道：“因为李叔叔的妈妈不喜欢他，更不喜欢我。”
纪雯道：“所以也不喜欢我。”
纪云清笑起来：“所有人都会喜欢雯雯的。”
纪雯笑开了花。
李玦说过，虽然和家里闹僵，但只要他在这座城市，母亲的qíng况还是会注意着，过年也得来看看，今年要陪纪云清去香港，便提前过来了。两人都拿不准到底李母会不会让李玦进门，纪云清更是不会妄想她能接受他，索xing留在车里等，虽然人在这，心里却比李玦还紧张，都没怎么在意纪雯的话，直到一刻钟过去，还不见李玦回来，才稍微放了心。
被忽视了半晌的纪雯不高兴了，他又赶快补救。
李玦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正在听调频里的少儿节目，纪雯笑得小嘴合不拢，纪云清面色温润，只在小侄女笑得实在开心时候陪着笑一笑。李玦恰好就撞见这一幕，只是纪云清一见他，笑容就敛了回去，“没什么事吧？”
李玦摇摇头，抱起纪雯，再坐进来，关上车门，埋头扣好安全带。纪云清认真观察他的神色，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才发动了引擎。
地铁站、公jiāo站甚至人行道上都是人山人海，进入C区以后jiāo通就陷入半瘫痪状态，纪雯两次小憩过去，车才驶入观景楼下的停车场。大桥两头拉了隔离带，江面像条藏蓝缎带，被沿江两岸蚂蚁似的人群簇拥着，有摊贩推着推车贩卖零食、饮料和荧光棒，人声嗡嗡地jiāo杂在一起，偶尔有小孩响亮的哭闹声突破重围，像忽然腾空的烟花一样博取人们的注意。
纪云清三人在服务生的引导下来到单独的露台，在小沙发上坐下，又有服务生端来暖炉，纪云清翻看菜单，叫了两杯咖啡和一杯热牛奶。
“纪总是常客的样子。”李玦半开玩笑。
纪云清笑了笑：“这里风景很好。”
李玦没再说下去。
纪云清明白他在想什么，“的确会带他们来，还有很多地方，没去想什么新点子，找好评高的店订个餐，一束玫瑰，皆大欢喜。”
纪雯仰着头看他，似懂非懂。
纪云清一手覆在她脑袋上，朝李玦一笑：“所以从没想过带你来这些地方，把你带回家就好了。”
李玦沉默半晌，忽然一哂：“纪总是个làng漫的人。”
纪云清笑道：“想着法子给你变出点新意，也没见什么成效。”
“嘭”一声巨响穿透耳膜，三人一齐朝大桥上望去，接连几道响声接踵而至，暗沉的天空被火光渗去了一层水墨，变为稍浅的紫蓝。七彩的火光炸裂为格式花纹图案，纪雯在看到一只熊猫脑袋时候低叹一声，纪云清低头去看，就见她半张着小嘴，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伸手就将她捞来腿上，圈入怀里，纪雯已经形成条件反she，都没分神看他一眼，双手已经挂到他的脖子上，像只懒散的树袋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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