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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_明开夜合【完結】(42)

  陈家炳笑了一声,“我跟他谈什么?一个烂摊子,就厂里设备还值点儿钱,折旧了卖,还不够我塞牙fèng。”

  杨静看他一眼,极其平静地问道:“那你跟我谈什么?”

  服务员端上陈家炳点的东西,jīng致玲珑的面点一样样摆在白瓷的盘里,模样煞是好看。

  陈家炳似是食指大动,先拿筷子夹了一个五丁包。

  他咬了一口,点头,称赞道:“味道不错,你尝尝。”

  杨静没动。

  他吃完一只,放了筷子,又往杯里斟了点茶水,“我以前就发现了,你跟你杨启程,有一个共同的毛病。”

  这话,陈家炳上回也说过。

  他喝了口茶,抬眼看了看杨静,“就是,十分的不识好歹。”

  杨静眉毛一拧,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你策划的?”

  陈家炳鼻子里笑出一声,“真有意思,杨启程哪点儿值得我故意策划这么一出?我这人毛病不少,但有两个优点,一般人还真比不上。”

  他放下茶杯,“第一,我从不勉qiáng任何人;第二,我一向明着来,不会暗地里出yīn招。对于你哥,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给我看场子的时候,我就让他跟着我gān,他不答应。好嘛,不答应不答应,我陈家炳还缺人用不成?最近,我五次三番真诚提出想跟他合作,他还是不答应……我还真不至于没了他这公司就gān不下去,从研发到生产,大不了我花个三年时间,从零开始。他杨启程今儿不选择和我做朋友,等我自己的生产线组起来,就由不得他不选择和我当对手了——杨静,我得说句实话,做生意的,最忌讳一味守成,小肚jī肠。多个朋友多条路,这道理你哥混到这年岁了,还没弄明白。”

  杨静微抿着嘴角,没说话。

  陈家炳轻蔑一笑,“在我眼里,你哥这点儿成绩不值一提。”他看了看杨静,“至于你,小姑娘有点儿xing格,那都是正常的。”他眯了眯眼,“……你这xing格,和你妈当年还挺相似。”

  杨静一震,“……你认识我妈?”

  陈家炳似笑非笑,“你升学宴上,我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了。杨启程怎么说的,你是他亲戚?我还纳闷呢,我怎么没听说,你妈还有他这么一个亲戚。”

  杨静心中qíng绪激dàng,克制着,又问一遍:“你认识我妈?你为什么认识她?”

  陈家炳动作一顿,目光微微看向窗外,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半晌,才说:“我认识你爸。”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明晚,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

  ☆、(45)往事(下)

  杨静心中qíng绪激dàng,克制着,又问一遍:“你认识我妈?你为什么认识她?”

  陈家炳动作一顿,目光微微看向窗外,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半晌,才说:“我认识你爸。”

  杨静更是震惊,身体前倾,急忙问他:“他现在在哪儿?”

  陈家炳转头来看她一眼,“早死了,你一岁的时候,吸毒过量。”

  杨静神qíng一呆。

  陈家炳似乎是想抽烟,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口袋,又停住了,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杨静看着他,几分按捺不住的急切:“他……他是个怎样的人?”

  太阳已经彻底升起来了,对面是家花店,店主正将一盆一盆的花往外搬。都是些应景的品种,huánghuáng红红,喜气洋洋。

  陈家炳看着窗外,脸上渐而现出一种复杂的笑,带点儿讽刺,好像也不止,“除了一张脸长得招人喜欢,你爸这人,没一点本事。”

  他跟杨静父亲杨正认识的时候,两人都还是流窜街头的混子。

  杨正这人讲排场,行事浮夸,遇事缩卵,还好斤斤计较,不怎么混得开。但他长了张十分好看的脸,就冲着这张脸,大批的女人甘愿倒贴。

  陈家炳顿了顿,“有一天,几人攒了个局,你爸带了个姑娘过来,那姑娘就是你妈,孙丽。”

  杨静攥紧了手指,认真听着,“后来呢?”

  陈家炳眯了眯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记得那是个夏天,舞厅里乌烟瘴气,一股子汗味狐臭味。孙丽进来,就好像往这股浑浊的空气里喷了一股浓烈的香水,既格格不入,又突出得让人难易忽略。

  她xing格浮浅,听见一点什么好笑的,就咯咯咯笑个不停,半个身子歪靠在杨正身上,薄纱连衣裙里的那对rǔ、房,随着她夸张的笑声,也跟着乱颤。

  这女人十分的浅薄,可这浅薄也仿佛成了她魅力的一部分。

  停了许久,陈家炳才接起杨静的话头,“后来,过了半年,他们摆了三桌酒席,庆祝结婚。”

  那天,她一点儿妆也没化,就将一头黑发梳了个马尾,穿一条素色的旗袍,杨正敬酒的时候,她就站在他身旁,看着他,笑得安静温柔。

  从那眼神里,陈家炳看出来,她是真爱这男人。

  然而,孩子出生后没多久,杨正结婚之初许下的金盆洗手的宏愿就宣告破灭,他故态复萌,甚至变本加厉,结果不小心染上了毒瘾。毒瘾发作的的时候,就打孙丽发泄。

  有一次,陈家炳接到孙丽的求救电话,赶去出租屋里时,孙丽趴在地上,头皮里渗出血,将她半张脸都染透了。孩子被她紧紧护在怀里,哭得气吞声断。

  后来,陈家炳换了个地盘混,渐渐的就跟他们疏远了。再一次听到消息,就是杨正吸毒过量死了。

  他当时找出出租房,想去慰问,结果孙丽已经搬走。

  杨静听得一阵阵发凉,手指让她攥得越发用力。

  关于她父亲的事,她问过孙丽很多遍,可孙丽从来不说。要是碰到孙丽不高兴的时候,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是一顿打。所以到后来,她也就不敢问了。

  “再见到你妈,是两年以后,”陈家炳比了三根手指,“你三岁。”

  彼时的孙丽,身上那种浅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庸俗的艳丽。

  那时候陈家炳找到了门路,正混得风生水起,一见到孙丽,他就清楚她这两年是在做什么勾当。

  她跟其他人一样,见面客客气气地喊他一声炳哥,问他能不能在他的地盘上工作。

  陈家炳这人虽然不如杨正长了张为所yù为的脸,但他身上有一种侵略xing,也十分招女人喜欢。

  他这人有个毛病,见不得女人受一点儿委屈,谁要是犯了错闯了祸,在他目前娇娇弱弱地哭两声,他多半就不计前嫌或是代为摆平了。

  然而,孙丽的示弱,却让他这点毛病一点也没发挥出来。他只觉得愤怒,兼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冷言嘲讽几句,打发人走了。

  杨静赶紧追问,“后来呢?”

  陈家炳微眯着眼,“后来?没什么后来了。”

  “……你没再见过我妈?”

  陈家炳笑了一声,“见没见过,你不清楚?”

  杨静面皮顿时涨红。

  陈家炳估计是真的憋不住了,也不管这里是不是禁烟,直接掏出一支点燃,猛吸了两口。

  杨静身体松弛下来,垂头,微咬着唇。

  隔着烟雾,陈家炳头微微一偏,看向杨静——她跟孙丽,有八分的相似,只是没有孙丽身上那股浅薄。

  许久,杨静轻声问:“你说,可以帮我哥。”

  “能啊。”

  她顿了一下,“……条件呢?”

  陈家炳立时一顿。

  杨静没说话,手指又悄悄地攥紧了。

  周围熙熙攘攘,独他们这儿,安静得诡异。

  杨静面无表qíng,只将手指捏得骨节发白。

  晨光从玻璃窗透进来,照在她脸上,清丽的脸颊素净洁白,显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淡。

  陈家炳忘了弹烟灰,直到它断了一截,他方才回过神,别过目光,不知所谓地笑了一声,“……真不该告诉你这些事儿。”

  杨静怔了怔。

  陈家炳把烟扔进茶杯里,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张名片,递给杨静,“明天八点,到这上面写的地址。”

  杨静盯着,没接。

  陈家炳伸手把名片拍在她跟前,站起身,喊服务员过来结账,“想吃饭,自己去端,还他妈需要我把饭喂到杨启程嘴边不成?”

  杨静低头,往名片上看了一眼,一串的英文。

  她也赶紧站起身,“陈……炳哥……”

  “别他妈瞎喊,错辈分了。”

  杨静赶忙说,“陈先生,”她拿起名片,“我去做什么?”

  “做什么?”陈家炳挑了挑眉,“十个老外,你把他们招待舒坦了,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匀点儿ròu汤给杨启程喝。”

  他顿了一下,到底还是又掏出一支笔,往名片上再写了一个号码,“我秘书的电话,详细的你找他问。”

  服务员拿过菜单,陈家炳掏出钱夹买了单,看了看手表,“我有事,你自己回去吧。”

  说罢,迈步往外走。

  杨静急忙跟上去,“陈先生!”

  陈家炳脚步不停, “还有什么事?”

  “你……为什么帮我?”

  陈家炳身影一顿,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了几秒,“……你喜欢杨启程?”

  杨静一惊,还没问陈家炳怎么知道,又听他问:“这人怂得跟你爸一样,你他妈图他什么?”

  杨静怔了一下,“……他救过我,如果没有他,我或许……”

  “或许什么?”

  杨静咬了咬唇,“……比我妈下场更惨。”

  陈家炳神qíng一滞。

  片刻,他转头看向街上,一只手cha、进裤袋,“你妈是怎么死的?”

  “喝药自杀。”

  “谁料理的后事?”

  “她的一个客人。”

  陈家炳没说话,抬头往天上看了看。

  瓦蓝的天光,被人擦洗过一样。

  片刻,陈家炳伸手,挥了一下,往街对面停着的车走去了。

  杨静站在这端,看着那车发动,汇入车流,驶远。

  她攥着名片,心里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悸和虚脱感。

  ·

  车开出去很远,陈家炳点了一支烟,把车窗打开,长长地吸了一口,又沉沉地吐出来。

  风chuī进来,把烟chuī到他脸上,chuī进他眼里。

  话,他没对杨静讲完。

  那并不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孙丽。

  后来,他打听到了孙丽的住处,时不时的会过去一趟,顺道带点儿水果或者零食。

  他假装对孙丽脸上颈上不明的淤青瘢痕视而不见,也从不去看晾在屋内,还有点cháo湿的chuáng单。

  只要他去,孙丽总会亲手烧几个菜,客气地喊他炳哥。

  又一次,他吃完饭,却没有立即就走。

  他坐在那儿,看着她拿抹布擦桌子,低头的时候,别在耳后的头发垂下来一缕,橙红的夕阳照得她脸颊显出一种别样的温柔,那种腻人的俗艳消失不见了,他仿佛又看到了结婚那天,站在杨正身旁敬酒的那个女人。

  他蓦地起身,太着急以至于踢翻了凳子。

  孙丽听见动静,然而还没来得及回头,他已从身后将她一把抱紧。

  孙丽只是挣扎了一下,就没动了。

  手一松,抹布落在了地上。

  他疯狂地吻她,脱她衣服,将她压在那张不知道多少男人躺过的凉席上。

  夕阳橙红,空气是半流状的,像是糊了一层腻子。

  他粗bào地索取,听着孙丽嘴边逸出似是痛苦又似极乐的呻、吟。

  忽然,他听见一声断喝:杨静!出去!

  他像是挨了一闷棍,抬头,看见帘子被掀开了一角,三岁的小女孩儿,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惊惧。

  他立即从chuáng上爬起来,飞快从地上拾起自己的衣服,慌乱穿好,láng狈往外跑。

  他不能想象,自己居然会对这样一个肮脏的女人产生yù望,这女人甚至还是他“兄弟”的遗孀。

  到门口,他脚步停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孙丽已经起来了,正一件一件地捡地上散落的衣服。

  她神qíng平静,仿佛和平常一样,送走了钱货两讫的客人。

  一股热血往上涌,他涨得面色通红,却偏偏说不出一个字。

  最后,他摔门而出。

  从此,再未踏入扁担巷一步。

  “陈总。”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陈家炳的思绪。

  他“嗯”了一声,嗓子有点哑。

  “前面堵车,您看要不要换条路?”

  陈家炳把烟掐灭了,关上窗,“你决定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谁记得第一章前面的楔子?

  陈家炳……心理活动不想写太细,大家自己琢磨吧。

  ☆、(46)单刀会(一)

  杨静给陈家炳的秘书打了个电话吗,问清楚美国考察团的要求之后,便马不停蹄开始准备相应的资料。

  傍晚,她正一边啃面包一边做笔记,听见开门声。

  她没转头,打了声招呼,“梦梦,回来啦。”

  出人意料,没听见韩梦的回应。

  杨静好奇,往门口看去。

  韩梦蹲在地上脱鞋子,没有看她。

  “梦梦?”

  韩梦换好鞋,却没往里走,只站在门口,“杨静,我问你一句话。

  她神qíng看起来有点奇怪。

  杨静从没听韩梦用这种语气讲话,不由疑惑,“怎么了?”

  “今天,你上的那辆车,就是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个男人的车?”

  杨静顿了一下,点头。

  韩梦看着她,“……我回来拿东西,看到你跟在那儿站了很久——你为什么要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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