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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道不销魂_李陶风【完结】(38)


小淞本来在帮着整理行李箱,正要回来帮严天佑拿东西,忽然听到他们的对话,急匆匆跑过来,再一看严天佑根本没有拿任何东西。
“你们说什么呢?大哥你怎么不拿行李?”
严天佑抱歉地笑笑,拍拍小淞的脸:“大哥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为什么!”
“我要留下来帮叶爷,这里很多事qíng离不开我。”
“那我也不走了!”
“你不走,你要gān什么?”
“我留下来照顾大哥!大哥,小淞这条命都是大哥捡回来,我这辈子都不离开你!”
“别胡闹!赶紧跟你二哥他们上车!”
“我不走了!大哥,我说真的!”小淞说着回去把已经放进车里的行礼拿了出来,走到严天佑身边,“大哥,我当时在淞江边上差点饿死,没你我早就死了,我名字都是你给取的,我这辈子就是给大哥当牛做马的,你不去香港,我去那里gān什么。大哥,我不去香港,我跟你留在上海!”小淞从来没这么倔过,他拎着箱子往小楼里走,不管不顾的样子像个小牛犊。严天佑拦了他一下,被他一把甩开,进了楼便把大门关上了。
严天佑无奈,看着紧闭的大门,回头对严天佐和曹恩凡说:“本来还想告诉你们,平时都是小淞照顾我们,可他毕竟还小,而且胆子也小,到了香港你们也要照顾他,这下子,看来不必了。”
“大哥,要不,咱们一起走吧。”说话的是曹恩凡。
严天佑摇摇头,“我一直就是和叶爷说我不走的,哪有临时变卦的。小淞不走就不走吧,在我身边他也习惯了,你们俩赶快走吧。”说完,严天佑转身走到小楼门前,严天佐和曹恩凡看着他敲门,然后小淞开门,他走了进去。

☆、纵然是吵吵闹闹也无妨

  杜先生在香港的公馆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公寓。严天佐和曹恩凡知道这个qíng况的时候也着实惊讶了一会儿。从码头接他俩过来的人是杜先生的管家,之前便跟着杜先生一起来了,路上跟二人说,不是没有别的地方住,其实离这个公寓不远,杜先生的一个朋友给安排了一个洋楼,只是那楼久没人住,需要修缮,可是人手不够,只得先在这公寓里住着。
管家把他俩带到杜公馆附近,说:“叶爷吩咐过我们给二位安排住处,我想,既然是来照顾杜先生的,便也没挑太远的地方,就在这附近。不过,房钱只给二位jiāo了一季的,以后的话……”
严天佐当然明白,这房钱自然不能再花费杜先生的,立刻把话接过来说:“不敢再让杜先生为我们破费了,以后我们自己想办法。”
他们的住房就在不远处的一个五层小楼里,管家把钥匙给了他们。严天佐说安顿好了便立刻来给杜先生请安,管家让他们明天再来,而且杜先生现在愈发不见客了。
这也难怪,来香港已经算是逃难,不复往日的风光,曾经都不会随便见客,如今更加不会了。严天佐跟管家说:“我们明天会去的,然后听您安排。”
管家点点头,又jiāo待些琐碎事qíng便走了。
小楼里一层两户,他们住东边一户。房子很小,几乎没有厅,卧室里只有一张双人chuáng,便已占去了大半。严天佐回头看曹恩凡,他正在上下打量着房子。严天佐觉得有些委屈他了,没想到曹恩凡忽然对他笑笑:“挺gān净,挺亮堂的。”
严天佐这才发现,迎面有一扇窗户正对着南面,采光极好,把整个房间照的通亮。“是不错,可惜太小了。”
“就咱们两个,要这么大地方做什么,再说咱们也没什么东西要摆放的。”曹恩凡说着,把两个人的行李放进卧室。“这儿和北平真不一样。”曹恩凡伸手摸了摸chuáng架子,“这要是搁北平,早就落了一层灰了。”
严天佐走到曹恩凡身后,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拉过他刚刚摸东西的手,捻着他的指腹,“南方cháo湿,灰尘少,就怕到了天气暖的时候,cháo气太重。”
“比上海还严重?”曹恩凡侧过头跟他说话,两人的嘴唇几乎挨着。
“嗯,比上海还严重。”严天佐看着他的眼睛,嘴唇若即若离。曹恩凡的目光开始闪烁,脸颊也红了。
“恩凡,这里不如北平你家的院子,也不如我们在上海的洋房,咱们先这么住着,我慢慢再找宽敞的地方。”
曹恩凡看着窗外有些破烂拥挤的街道,把身体往严天佐身上靠了靠,“这就挺好的了,我没那多讲究。”
他们这么拥着,在卧室里站了好一会儿,谁都没说话。这是他们许久以来,难得宁静的一刻。曹恩凡想起了很多个北平晴朗的日子,严天佐一路小跑来天桥看他,他跑得急匆匆,尘土在他脚下腾起。他就这么一路跑来,跑进了曹恩凡死气沉沉的生活里。
第二天,也算他们运气好,杜先生居然愿意见他俩。严天佐曾经见过杜先生几次,却也没机会直接跟杜先生说过话,都是站在八爷身后,他们聊事qíng,严天佐站着走神儿。每次回来后,他哥哥要是想跟他聊聊刚才听到的□□,他八成都是一脸茫然,严天佑提醒过他几回,可他还是改不了。现在他直接面对杜先生,身边还有个更不会和这些人打jiāo道的曹恩凡要他护着,这次可万万不敢走神儿了。
杜先生走出来的时候,严天佐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打扮还是照旧,只是脸上神色憔悴了许多,头发也见白了。等杜先生坐好,他和曹恩凡一起行了礼。杜先生摆摆手,就让他们坐了。
“不用拘束,像在家里一样。”声音和从前没什么变化,只是听着哑了些。
几个人刚刚坐稳,就见五姨太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是拿着一把折扇,一路走一路在手里玩着,笑盈盈的,看着jīng神十足。“先生,我也来看看朋友。”
杜先生见到五姨太,神色轻松地笑了笑:“坐吧。”
五姨太坐到了曹恩凡和严天佐的对面,看了一会儿说:“六郎瘦了。”
曹恩凡知道是说他,虽然告诉过五姨太本名,但也没指望她能记着,或者记着了,可不如六郎叫着顺口。曹恩凡略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先生可问过他们名字了?”
杜先生打趣道:“你说了是你朋友,不如你告诉我。”
五姨太笑笑,倒不拘什么礼数,用扇子指着他俩:“这是原来跟着八爷的严家兄弟,这个是弟弟,叫严天佐。这个穿长衫的是您前年寿辰的时候,家里堂会上唱杨六郎的,叫曹恩凡。”说完,转头问他俩,“我说的可都对了?”
严天佐点头:“五姨太真是好脑力!”
五姨太摆了摆手里的扇子:“人说贵人多忘事,我不是什么贵人,这才记得清楚呢。”
以往这个时候,会有严天佑在旁边打圆场,可是眼下只有严天佐和曹恩凡,这话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了。五姨太看他二人神qíng,便知道他们不擅于应对,她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出来作陪的,于是对杜先生说:“先生说呢?”
杜先生摇摇头道:“谁又是什么贵人呢。”继而抬头看着严天佐和曹恩凡,“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此时何谈贵贱。你们都是为抗敌尽过力的,连同你哥哥,杜某都记在心里。等回了上海,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严天佐跟曹恩凡站起来,朝杜先生鞠了一躬,严天佐道:“谢谢杜先生。我们俩在香港一定为先生尽心尽力。”
杜先生点点头,便起身,严天佐和曹恩凡跟着站起来,把他送走。五姨太扶着杜先生进到里面房间,很快又出来了,用扇子点了点他们身后的椅子,自己又在刚才的位置坐下。
“坐吧,吩咐你们些事qíng。”
严天佐和曹恩凡坐了,说:“五姨太请讲。”
五姨太抖开折扇,在手里挽了个花儿,笑着说:“杜先生的徒弟本来安排了一个洋楼给我们住,可是那楼年久失修,现在住不进去,我们这里又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顾,实在没有人手去帮忙。现在你们来了,总要安排你们些事qíng做,就把那房子修了吧。一会儿就去找管家支钱,让他带你们过去。”
曹恩凡还有些不明白,但是严天佐知道这是五姨太给他们两个找活计呢,高高兴兴地应承了下来。
“恩凡,我看你也不懂那些事qíng,有空了不如来这里跟我唱唱戏,你要是不嫌弃,我教你。”
曹恩凡看了严天佐一眼,严天佐笑笑,他也只好笑着说:“五姨太您太抬举我了。”
临走,二人找管家支了些钱出来,又被带着去看了那栋洋房。
严天佐之前和他哥哥做过修缮房子的事qíng,回忆当时严天佑是怎么做的,现在依葫芦画瓢,同样做起来。
他们居住的这一带大多是从内陆逃过来的,北方人不少,没费多大力气便找到了帮工。有比较爱打听的,问过严天佐,这么大的房子是谁要住进来,严天佐一个字都没提过是杜先生。那样的人物,还是越少人知道行踪越好。
曹恩凡在工程上帮不上忙,就在家里做些饭菜,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也自己做些,虽然做不好,却也能入口。严天佐有时赶不回家,他就把饭菜送到洋楼那边去。
他们两个住的地方也一直没动。严天佐想过换个宽敞点的地方,曹恩凡倒觉得这里挺好的,几个月过去,就把这儿真的当做家了。收拾的窗明几净,又添置了些家具,两个人住起来不显得局促,反而十分温馨。
偶尔去杜公馆给杜先生请安的时候,会顺便给严天佑打个电话。要是小淞接的便能多知道些他们的qíng况,要是严天佑接的,便只能嘘寒问暖,彼此报个平安。后来,连小淞都说的少了,严天佐问他,是不是他哥哥不让他多说,小淞为难地说,“二哥,你就别问了”。
形势必定是不太好的。虽然远在香港,凭着听电台,看报纸,也能猜到上海的qíng形了。其实香港的局势也日渐危急。
曹恩凡给章晋平写过两次信。第一次过了三个多月,收到了回信,是别人代写的,连遣词造句大概都是别人帮着想的。曹恩凡能想象得出,章晋平那个一肚子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焦躁样子。信上说,小虎儿已经能磕磕绊绊地走几步路了。
晚上,曹恩凡倚在chuáng头给严天佐念信,严天佐听了也高兴,拿过信来看了看,“你回信跟他说,什么时候照张照片给咱们看看。”
“行,我明天就写。”
这回信寄出去之后,久久都没再有回音。
因为人手少,一栋小楼修修停停,半年之后,杜家财政出了些问题,这修楼的事qíng就又放下了。
严天佐空闲的时间多了,就爱四处逛逛,买些吃的玩的。他们当初来香港之前,严天佑转了不少的钱到汇丰,他们到了香港,便可直接取出来用,又有杜先生支出来的月例,所以不缺现金。
不过,逃难而来的,总是有缺现金的,因此典当行里经常有便宜东西卖。严天佐发现了这个好处,便总来看看。
曹恩凡本来总和他一起出来走走,但十次里八次是去当铺,曹恩凡腻了,由着严天佐去闲逛,自己买些必须之物就回家了。
一日,曹恩凡正做着饭,听见门响,知道是严天佐回来了,也不理他,仍然忙着手头的事qíng。忽听严天佐用嘴巴学着锣鼓点的声音,吵吵闹闹的。曹恩凡心想大概是遇到什么高兴事儿了,等着他走过来跟自己说。忽然腰间被一个冷硬的东西触了一下,习武之人的机警令他瞬间意识到这是曹恩凡左手一抄,把那东西撩开,见是一根长杆,右手一抓一带,便夺在手里。严天佐哎哟一声,摔在了地上。
“天佐!”曹恩凡把手里的长杆扔在一旁,也没看是什么,就去扶起严天佐。
“曹恩凡,你这是谋害亲夫啊!”严天佐爬起来,揉着膝盖。
曹恩凡看着他好笑,说:“我还说你谋害我呢,拿什么东西捅我?”
严天佐瞬间笑了起来,走过去把长杆拿在手里。曹恩凡这才看清这是一杆长|枪,而且是杆好枪!
“怎么样?”
曹恩凡看见这东西有些兴奋,拿在手里想耍几招,无奈房子太小施展不开。
“哪来的?”
“不知道是谁当的,昨天还没见呢。”
曹恩凡很高兴。家里那杆枪没带在身上,他时不时还会想起,这杆虽不如自己从小用到大的那杆,却也能算得上品了。
“不枉你一天去那么多趟。”
严天佐颇为得意,坐到桌子旁,笑眯眯地说:“什么时候能再看六郎大展身手?”
“这屋里不行。”
严天佐皱眉想了一会儿,眉眼一舒,笑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从今后把愁肠一概不管

  严天佐说的地方就是那栋小洋楼。没有院墙围着,大门直接贴着路边。内里基本已经装潢一新,只是外墙还没有粉刷,后面有个小花园,要从楼里传过去才能进入,停工前只把杂糙除了,还没有来得及种上新的植物。
天已经黑了,路上人却不少,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他们都去gān什么?”
严天佐往人流的方向看了看,说道:“那边是教堂,他们大概都是教徒。今天他们过节,是圣诞,就跟咱们大年三十似的。”
曹恩凡点点头,手里提着枪跟着严天佐从洋楼正门走了进去。楼里布局有些像他们在上海昆山路的那栋小楼,一共三层,顶上是阁楼,二楼是卧房、书房,一楼是起居之所,加上两间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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