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什么？”乔韵一愣。
付荀之特意将水龙头的水开得很大，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妈妈今天早上帮我接了电话，那上面有咱俩的合照，但是应该没想到那方面去，我觉得咱们这几天还是稍微分开一些，这事情得慢慢给我妈透露……”
“你确定你妈妈不知道么？”
门口有声音传来，付荀之愣了愣，转头见夏凛正靠着门口。
乔韵一怒：“你这人咋回事？偷听咱们说话！”
夏凛挖了挖耳朵：“你们说话又不关门，我就上个厕所，听到了能怪我么？话说回来，刚刚你们聊的那事挺有意思的，小学长啊，你妈和你小姨也不傻，你以为她们还是小孩，能被你蒙在鼓里呢？”
付荀之手上动作一停，仿佛连呼吸也静止下来，转过身去看着夏凛：“你什么意思？”
夏凛一耸肩：“多花点心思就知道了，今后几天你可以试探一下。”
——
关于夏凛的那个试探，付荀之其实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好像稍微有点懂夏凛想表达什么，但他打心底里觉得不太可能，要是他妈妈真的知道了，怎么可能现在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但夏凛说的也有道理，迟早有那么一天的，付荀之总得面对，还不如现在先试试看他妈对这类人群是什么反应。
于是大清早，付荀之在厨房做早饭，客厅里开着新闻，正好在放一个十五岁同性恋出柜不成结果跳河的。
付妈已经起了，推着轮椅在阳台往下面看，大概在看楼下的小孩打闹，老人家也就这点乐趣。
付荀之把菜端进客厅，状似不经意间问道：“嗯？这么小的孩子，怪可怜的……”
付妈总算把脑袋转回来了，面对付荀之的话不予评论，但她目光在电视新闻上停了几秒，而后道：“这孩子是不是精神方面的问题？”
付荀之心里咯噔一声。
付妈没说话了，推着轮椅到电视台面前，拿遥控器直接换了个台，叹息道：“这种新闻看着怪难受的，还是换个吧。”
付荀之没说话了。
团圆之后市里批准了十八号晚上能放两小时烟火，付荀之跟付妈找的带弟弟妹妹出门玩的借口，偷偷和乔韵提着一袋子烟花爆竹，带着付欣怡和付之宇去广场了。
付妈说白天在外面转久了累，想在家里躺一会儿。
付欣怡和付之宇在前面放鞭炮，尖叫和笑声混杂着鼎沸的人声一道传来，付荀之突然就想起来前些天新闻的事，忧心忡忡地对乔韵说：“我觉得我妈还是没办法接受这类人。”
乔韵本来在地上点烟花，听见后动作僵了僵，转过头问：“你问过了？”
付荀之摇摇头：“没，我就是感觉出来的。”
说着付荀之又叹了口气：“前两天早上我给她放同性恋跳河的新闻，我妈问是不是那小孩精神有问题，还急着去换台了。”
乔韵也有些犹豫，而后安慰他道：“没事，咱慢慢来，你妈那边也别急。”
乔韵这话说出来，很有几分大人的意思，付荀之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他的脸。
乔韵的五官已经完全蜕变成大人的模样，曾经那个会拽着自己衣角叫嚷着去KTV的少年，仿佛已经在慢慢走到很远的地方了。
付荀之点点头。
回去的时候家里面灯都是关着的，付荀之想着妈妈还在睡觉，让付欣怡和付之宇小声一点，自己脱下衣服挂在玄关，放缓脚步上楼去看看。
付妈已经睡着了，窗帘没拉，外面烟花的声音透过窗缝钻进来，漆黑的夜晚在烟火照亮的刹那间火树银花。
付荀之正要关上门，突然看见床头的手机屏幕灯还亮着。
他以为是谁打了电话过来，便走过去看了眼，这么一看就愣住了。
那是浏览器自动弹出来的广告，他敏锐地捕捉到“同性”的字眼，付妈的手机没有设过密码，他轻轻一划就打开了。
浏览器上有很多浏览历史，一溜下来都是关于同性恋的。
“同性恋在哪些国家合法？”
“大公司会接纳同性恋吗？”
“同性恋的心态和想法”
“同性恋被骂怎么办？”
“同性恋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有家庭因素吗？能改吗？”
“如果不能改的话，作为同性恋的父母需要做些什么？”
持续的时间很长，从一月份到三月份的都有。
付荀之蹲在地上翻了很久，突然就哭了。
他在家里从来没有哭过，从很久以前就是弟弟妹妹眼中的顶梁柱，他妈妈也信任他，为了不加重自己的负担，连在厕所摔断了腿也不愿意告诉他。
他想起自己还很小，他妈妈下半身还没瘫痪的时候，让自己骑在她肩膀上去院子里面摘梅花，那时候他又小又瘦弱，被欺负了只会哭，妈妈告诉他一定要做坚强的小孩，这样长大了才不会受欺负，才会有人喜欢他。
或许是哭的声音太大了，付妈又浅眠，很快就醒过来，动了动身转过脑袋。
“荀之？”付妈小声道，动了动身子，大概想坐起来。
付荀之站起身把付妈扶起来，握着手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付妈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半晌，没有开灯，只能借着月光，随后伸手摸了摸付荀之的脸颊，手掌心湿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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