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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森林酒吧_匹马孤征【完结】(55)

  说完之后,突然警觉地看着我一眼:

  “或许我根本不该告诉你这些……”

  “当然不该!”我在冷风中揉了下发酸的鼻翼,“我明白了之后便会更加有恃无恐,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你。”

  寻露只是浅浅一笑,看着暮色渐沉的山谷,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里。等她再开口时,已是在再次出发的路上。

  “现在的女孩,越来越不甘于孤独,越来越不能忍耐枯燥,她们想探险,想迁徙,想追寻生命终极的意义,反而越来越没有人在乎生命本身的意义。就像霸王别姬一样,人人都想当霸王,人人都想像霸王一样,冲锋陷阵,攻城略地,享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权利感和荣耀感,已经没有人想当虞姬了。可是我却觉得,虞姬多美啊!她用一生守着一个人,尽管这个人鲁莽,愚蠢,她仍是固执地守着他。不问是非,不问对错,不问功过,只是全心全意地守着他,向着他。如果说霸王是不可一世的猛shòu,那么虞姬算不算战场边缘的蔷薇。”

  “不做猛虎,只为蔷薇……倒也算是一种思路。”

  “这世上霸王多得是,可虞姬只有一个也说不定。”

  “我们的文化本身就是一种霸王文化,鼓励人索取,开拓,破坏,征服,是一种动态的,盲目的,不平静的文化。”

  “难道你厌了?”她好奇地问。

  “早就厌了。就算你想当虞姬,我怕也当不了霸王。”我拉紧背包,向前快走两步,与她并肩同行。

  “就是一种比喻而已。”寻露嫣然一笑,然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向前望去,原来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吊桥那里。

  ·

  她忽然取下背包,拎在手里,神态在忽然间变得肃穆起来。

  那吊桥仍是那般老旧,桥上的木板像在忘川河里浸泡了千年般黝黑。

  寻露向前漫步走去,脚步悄然,眉目恭敬。四月的湖水碧绿清透,如同俄罗斯少女的蓝眼睛,正闪烁着摄人心魄的青chūn。

  寻露走到吊桥中段,环顾了下四周的景致,突然停下,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球形的黑色收纳袋,解开袋口的绳子之后,从中取出一个圆-滚-滚的白色瓷坛,我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我站立的地方离戚风跳下去的位置大概只有五六米远的距离,另外寻露手中的白色瓷坛也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寻露,全身的肌ròu在瞬间紧绷起来,准备随时应付突发的状况。

  寻露怀抱着坛子望着吊桥下翠玉般的湖水,黑色的长发微微掩住她的额头,长长的睫毛在微微跳动着,一副脆弱不堪,随时被流年刮倒的模样。

  我坐到她的身边,用手臂微微揽了揽她的肩膀,寻露慢慢把身子靠了过来。吊桥微微摇晃着,我空虚地望着远处一棵桉树树梢后微微晕huáng的天空,忽然有种莫名的抽离感,仿佛自己从来没有属于过这个世界。十八岁,本应是热闹的,疯狂的,喧哗的,而十八岁的我却孤零零地正同另一个孤零零的女孩靠在深山的吊桥上看着日落。

  远处慢慢飞来一只翅膀是白颜色的鸟,羽翼很长,在滑翔时割断了一小块微huáng的天空,最后慢慢落在桉树顶上伸长了脖子朝四处张望着什么,或许它也同我一样,迷茫着,困惑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在对天际的斜阳审视了片刻之后,寻露突然慢慢抽泣起来,她一边抖动着肩膀,一边慢慢打开了怀中的白色瓷坛,从中抓出一把把粉末慢慢撒入湖中。

  ☆、失忆的猫

  虽然我是第一次见到,以前没有过类似的经验,但是从粉末飘忽下落间偶尔出现的白色管状物判断,那应该是骨灰无疑。这一次,我被眼前哭泣不止的女孩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大概是伤心至极,寻露顷刻落下的泪水溅湿了膝盖上大片的区域,我把所有的好奇都憋在肚子里,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揉搓着,想出言劝慰,却忽然间觉得任何语言在这种时候反而都成了多余的障碍。有些事我不愿问,她不愿说,这样挺好。

  十几分钟之后,寻露大概累了,停止了哭泣,也停止了撒骨灰的动作,她把头埋在胸前,一声不响地对着湖心的一点碧蓝发呆。山风掠过,她蜷缩起的身体微微发抖,我弯下腰,从后面紧紧抱住她,用一只手轻轻帮她拭去泪水。

  “林秋,我忽然想留下一点……”

  “也不是说不行,但是,不是应该一次撒完吗。为了让逝者安息在一处……”

  “我想用剩下的做一枚钻石戒指。”寻露盯着罐子里所剩不多的灰白色粉末说。

  “也好。”我一时间束手无策地回答。

  “有烟吗?”她声音沙哑地问。

  我点燃一支递给她,她转过身靠在绳网上默默无声地抽着,动作竟然比上次在录像厅娴熟了许多。

  一支烟抽罢,她忽然站了起来,把白色罐子里剩余的骨灰一股脑地倒入了湖里,最后索xing连罐子也一并投了进去,随着湖水四溅,发出了轻微的“扑通”声。

  寻露转过身,忽然用双手搂紧了我的脖颈,在我还未来及反应的空隙里,她冰凉的,苦涩的,有着淡淡烟糙味道的嘴唇开始肆无忌惮地同我的嘴唇紧紧贴在一起。她嘴唇的冰冷,气息的灼热,舌尖的柔软同回忆中一般无二,但是我却完全没有上次那种血脉贲张的感觉,这一次,寻露的亲吻里包含着更多怨恨惩罚的意味。

  这大概是我一生中时间最长的吻。

  这个吻,漫长,压抑,中间没有一丝甜蜜。一直到我的嘴唇完全麻痹,寻露才停止了动作,把头慢慢贴在我的胸前轻轻喘息着。

  缠绕在身上的风越来越寒,光线越来越暗,寻露隐藏在暮光中的脸也逐渐模糊起来,刚才落在桉树顶上的大鸟也展开了白色羽翼一声不吭地朝着夕阳飞去,越飞越远,最后藏到了山岚后面。它全程都未曾鸣叫,也不曾回首张望,只顾朝着夕阳闷头飞翔,心中似有不可言说的痛楚一般。

  “想带你去个地方……”我把额头贴在寻露的额头上说。

  “嗯。”她微微扬起头,眼睛凄美而迷离,像天边燃烧的霞。

  ·

  在推开树屋大厅的玻璃门时,初凝正在弹奏深町纯的《绵雪》。琴曲的气质清冷而优美,既没有严冬的恶寒刺骨,也没有盛夏的想入非非,正与北方微寒的四月契合得完美无缺。

  我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与寻露静静聆听着初凝的演奏,直到《绵雪》弹完,才一起起身去取晚餐。取餐时,我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白薇的影子。

  我拿了几块披萨和沙拉,寻露只拿了一小份芝士焗土豆泥和一杯红茶。

  《绵雪》之后,初凝并未休息太久,在琴谱上一阵摸索之后,紧接着弹起了《Kiss The Rain》。寻露一边喝着茶,一边频频望着初凝,大概是因为喜欢这首安静的《Kiss The Rain》的缘故,整个人也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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