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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森林酒吧_匹马孤征【完结】(96)

  “她也叫‘萧蕾’。”

  我忽然明白了过来,明白了萧蕾为什么会说:

  “我好像从未真正存在过……”

  “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我低下头,突然感觉心如刀割。

  ☆、无根之萍

  ·

  电话那头又响起了高达摆弄Zippo打火机的声音。

  “那女孩是他极疼爱的独生女,听说钢琴弹得很好。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要求杜荷的妈妈给她改名成‘萧蕾’,又送她去学了钢琴。这么多年,他们竟然谁也没觉得这要求很残忍……”

  我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高达沉默了一会,最后说道:

  “林秋,其实你用不着自责!要说残忍,他们这些大人,可比我们残忍多了!”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我颓然望向窗外,院子里正孤独地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桐树,几乎掉光了所有的叶子。

  “我曾以为你是一株参天的大树,原来,你只是一叶无根的浮萍。”

  ·

  十月一个天高气慡的秋日,我突然接到了白薇的电话。

  “林秋,过几天会在市里的美术馆举办戚风的画展,到时能来?”

  我想了想最近学校的安排,最后回答说:“没问题。”

  “还有戚风的遗作也装裱好很长一段时间了,到时也想请你一块取走。”白薇的语调不甚清晰,甚至可以说有些有气无力,像漂浮在海面上轮廓模糊的船。

  “请告知具体时间,到时一定过去。”我再次肯定地说。

  白薇轻轻地应了一声,“我让酒店的人跟你联系。”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几天后,我收到了树屋酒店的一个电话,说需要确认一下邮箱地址,随后便把画展详细的日期,规模,甚至从大学到市美术馆的路线都一一注明,发了专门的电子邀请函过来。

  画展的时间定在了十月末。

  我和寻露提前一天请了假,当天一早便乘车前往美术馆,但因为路上堵车,到达美术馆时画展已经开幕了一小会了。

  市立美术馆的门口铺着长长的红毯,停车场里豪车云集,确实如白薇说的那样,现在戚风的影响力已不是一般画家可比的了。

  走到画展门口时,白薇穿一件黑色圆领的上衣,笑容满面地朝我和寻露挥了两下手。

  “最近瘦了不少呢!”她对我上下打量着说,“看来是小露把你照顾得太好了!”

  面对她别有深意的调侃,寻露羞红了脸,只是低头浅笑。

  “我最近有点厌食,跟寻露没什么关系。”我尴尬地解释道。

  “那要多吃一点,好好注意身体哦。”她笑着叮嘱道。

  她说话的声音活力十足,同那天模糊不清的虚弱嗓音几乎完全对不上号。

  我笑着点了下头,看了一圈周围的人,从外表上不难看出今天到场的都是各行业颇有威望的人物,甚至有些面孔在新闻上还频繁出现过,只是唯独不见初凝的身影。

  还没待我开口,白薇就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

  “想那孩子了?”说完她用不怀好意的调侃眼神瞥了一下寻露。

  我只是笑了一下,没有作声。

  她便继续说道:

  “我被那孩子给抛弃了!她去美国看眼睛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一个电话也没给我打过。”白薇恨恨地埋怨着,但谁都看得出来,她并非真生气,而是一直在真心惦记着初凝。

  不久之后,后面陆续有客人进来,我和寻露主动让到了一边,白薇满含歉意地微微一笑,“那你们进去随便看一下吧,我今天怕是要忙到天黑了。”

  ·

  我和寻露进了美术馆,沿着固定的路线随人流慢慢移动着。

  虽然我和寻露对美术一无所知,但大体能看出戚风是一个风格多变的画家。从làng漫主义,写实主义到立体主义,他几乎不分什么派系,只依据心中所感所想选取最恰当的流派技巧将其表现。

  从内容上看,他最喜欢画的事物有两种,一种是水,一种是女人。作品里多是大江大河,海边的古堡,年轻美丽的少妇,雨中撑着伞的少女,海边扎着长辫子的姑娘,但是模特儿是白薇的画作却是一幅也没见到。

  不过,戚风也并非那种极端固执的艺术家,偶尔也画自然界的其他事物,我最喜欢的就是其中一幅关于荆棘鸟的油画。

  画中的小鸟,黑头赤喙,蓝色的羽毛如火焰般燃烧着,一根黑色的荆棘刺穿了它的身体,鲜血正汨汨流出,它闭上了眼睛,眼角挂着一滴血色的眼泪,红色的小嘴微微张开着,似乎正在痛苦中引吭高歌,作为背景的灰色的天空中正飘着洁白的小雪。

  “喜欢这幅画?”寻露突然问我。

  我点了点头,“传说中,有一种鸟。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寻找着世上最长的荆棘。

  在它找到时,就会用尽力气朝荆棘撞去,在胸膛被dòng穿的刹那,在鲜血和疼痛之中,它开始引吭高歌。歌声婉转而悠扬,让天地间最美的声音,都为之黯然失色。”

  “好变-态的小鸟……”寻露喃喃道。

  而我,在看到这幅画的瞬间,还是猛然地想起萧蕾来。无论是她后背的纹身,还是那张垃圾桶上的CD,都格外鲜明地出现在我的脑际。

  大概用了两个多小时才把整个画展看完,在展厅的出口,我同寻露再次见到了白薇,便上去道别。

  “这就要走?晚上还想请你们俩吃饭呢……”白薇有些惊讶地问。

  “抱歉,学校还有其他事qíng。”我满含歉意地笑着解释道。

  “那好吧……”白薇宽慰似地一笑,“有什么觉得还算不错的画吗?”

  “都挺不错的。”我含糊地说,面对着行家当然不敢大放厥词,妄加评论。

  “那最喜欢哪一幅?”

  “《雨中海边的少女》。”在我沉吟不定的瞬间,寻露率先回答道。

  “看来小露喜欢印象派。”白薇笑着问:“你呢,林秋?”

  “《荆棘鸟》。”

  “《荆棘鸟》?”白薇疑惑地问。

  我便把那幅画的内容同她大体讲了一遍。

  “哦,那一幅!”白薇恍然大悟道,“那种鸟叫荆棘鸟吗?不过戚风好像不是这样叫的,他称那只鸟叫‘雪泪鸟’。”

  “雪泪鸟?”

  “嗯,好像确实是这样叫的。”白薇抬起头向上方望去。透过美术馆的琉璃穹顶可以清晰地看到湛蓝色的秋日晴空。

  “那算是幅蛮特别的画,戚风用了很长时间构思,并且实际作画的时间也比平时长得多。他画完的那天,正好是一个下雪的日子。

  我问他,这是什么鸟?他说叫雪泪鸟。这种鸟只要一开口唱歌,天空便会落雪,就像现在一样。只可惜它一生只唱一次歌,只落一次泪,开口,便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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