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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师恋爱手记_漾桥【完结】(21)

  “认……不懂……”老人话说了一半,似又犹豫,改了口。

  鹿禹稱继续引导:“你不会被发现,走过去看看他是谁。”

  老人眉头紧皱,和脸上的沟壑深的皱纹jiāo叠,越皱越紧,到最后,几乎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鹿禹稱问她:“你看到什么了。”

  “血……好多血……麻袋里……”

  ……

  催眠室的门过了好久才打开来,陆之暮听到动静立刻站直身子,腿因为久站都有些麻,她跟在一堆刑警身后,走廊登时乌泱泱一片。

  老人有些站不稳,手脚都在颤抖,被余响扶着,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老泪纵横,旧痕未gān又添新痕。她看到唐崇为首的一群人,几乎是立刻扑倒在他的腿边,双膝跪地,是信徒最虔诚忏悔的姿态。

  唐崇没有料到没扶住,老人握着他的裤脚,声音急促而沙哑:“警察同志,我都想起来了!人是我杀的我埋的……我自作孽还老糊涂了,菩萨怪罪,你抓我吧。”

  在场的人一下子都静了下来。

  陆之暮脑子也嗡的一声,死死jiāo握着的手一抖,越过层层人群抬眸同后面倚着门框看着这一切的鹿禹稱对视。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朝这边看过来,陆之暮一下子看到了他眼中的幽深,寂寥而怜悯。

  正文 15.第15章

  “梦游在神经学上是一种睡眠障碍,症状是患者在半醒状态下在居所内甚至走出居所活动,醒来全然不记得。多发于儿童和男人,”余响用指示笔指着会议室那个投影上的大脑结构图,给在座的刑警解释,“有些患者在梦游状态下会做出危险行为,比如,世界上几例有名的梦游杀人的案子。”

  “所以你们就是想告诉我们,那人就是老太太梦游杀的咯?”有个刑警举手打断余响的话,他们都是知道法医鉴定结果的,这么说无疑是在给催眠和心理分析诊断的结果难堪。

  “倒不是,”余响也不恼,这种qíng况他们见过太多,他好脾气的一笑,“刚刚那段话的重点是前半段,一是老太太这么大年纪还在梦游已是少见,况且,大家也都知道,老太太完全记得当时的场景,甚至就当做一场梦。”

  “催眠时的jīng神状态可以说和梦游时有些相似,心理学上也不建议为梦游症患者做相关治疗,因为很容易分不清二者状态从而造成恶果。这是我的重点之一:你们警方甚至没有做过相关调查,没有给我们这方面资料;其二,我前面说过,老太太属于症状极其罕见的,一是她保持多年的梦游症状,二是,她本身有另一种极qiáng的qiáng迫症与之相对,qiáng迫自己记得所有的梦境。所以,另一种可能就是,老太太在梦游时目睹了凶手杀人抛尸的过程,qiáng迫自己记下来,并qiáng迫自己把它记成是一个梦境。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

  余响的分析能力一向很qiáng,是他引以为傲的存在,也是鹿禹稱同意同他合作的原因。两人彼此熟悉,配合默契,身上都有对方欣赏的闪光点。

  会议室一时有些安静,余响的话,一面让刚刚开口以及心里开了口的刑警有些难看,一面虽然点醒了他们,证明法医所说的老太太并非凶手,却也没有给出一个特别明确的方向来,这无疑把这桩案件又推向了一层新的迷雾。

  “我建议,你们可以从老人身边亲近的人下手。”鹿禹稱坐在会议室最前排,同唐崇面对面。他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声音平静而低沉,“尤其是,她刚刚下意识想要保护的人。”

  做完催眠,鹿禹稱有暗示老人记得催眠的内容,而她对着警察的反应无疑证明了鹿禹稱的猜想和试探。

  两天后,震惊B市的老太梦中预言杀人案告破,罪犯是老太太的长子陈根生,有赌博斗殴前科,也有故意伤人案底,只是消失了半年,刚一回来就又犯了案。

  抓获嫌疑人的那天,B市的秋更凉了,下了绵密的雨,陆之暮站在人群里,心里也湿了大片。唐崇撑着伞站在她身侧,他今天穿了便装,没有亲自参与抓捕工作。

  周围的一片都是低矮的平房小院,警笛呼啸着打破了这里的静宁,而久居宁静里的人都出来围观着,看这难得一见又能街头巷尾长久议论的场景。

  老人的小院大门敞着,院里枣树的叶子飘落,平添凄凉。堂屋被蜂拥而进的刑警撞开,依稀可见哭倒在地的老人和左右帮扶的儿子儿媳。身后的八仙桌上供着佛祖,香火未断。

  “你说,奶奶得多自责。这就相当于是她自己亲手把儿子给送进监狱的。”陆之暮突然开口,却不知道是对着谁说的。

  唐崇主动答话:“即便她没有梦见,即便她没有说出,对于警方而言破案也只是早晚问题。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受害人也可怜,这不是她所能决定的。”这话,也不知道是宽慰谁。

  然后便又是无边的沉默,陆之暮看着老人香炉里长长的一截的香灰终于兜挂不住,断在桌上,散成尘埃,第一次觉得内心没有以往那种喧嚣的沸腾了。她目光移向别处,突然就定住不再动。

  另一边的人群里,余响嘴里叼上一根烟,在烟雨里没有点燃,漆黑的伞下,鹿禹稱面无表qíng看着这一切。

  余响含着烟,声音低沉含混:“你到底是怎么发现凶手是老人的长子的?”

  “推论。”鹿禹稱淡淡地回他,“催眠前我问过她一些问题。”

  余响点头,他都记得。

  “她举的那些例子都有一个共同点,”鹿禹稱声音依旧平淡,“那就是都是她身边发生的。世上也有一些诸如梦中预言的未解之谜,有些是可以跨越时间和地点的。而她显然不属于那种真的预言xing质的。我问过她的家庭关系,关于二儿子她谈了许多,骄傲而欣慰,大儿子这一块却是空白,我试图引导,她刻意回避。其二,她每次都很巧的看不清记不清那个人的脸,你记得她当时对我的回答吗?‘认……不懂……’。这里可以理解为她下意识的想回答我‘认识’或者重复我的指令,但是立刻被qiáng迫症止住了,排除第二种猜测。‘不懂’则是对我的指令做出了否认,她的反应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下意识的隐藏,她渴望保护那个人。”

  鹿禹稱几不可闻地长出一口气,宛若叹息,余响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第三,我无意中告诉过她梦游症是可能遗传的,你记得她当时的表qíng吗?希望和被救赎。她本心里不愿相信那个人的恶。最后一点,也是最直接的一点,她徒劳无功的向警方自首,无异于自投罗网。”

  “这世上,肯为了另一个人顶替罪行献出生命,相信一个人自始至终的善,观察着另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除了母亲,我想不出还有谁。”同样令他想不通的,大概还有那无解的母爱吧。

  余响心底里空缺了的最后一块拼图被鹿禹稱一点点慢慢填补,却忽然增了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转头看着前方,却又像透过前方看到远方,苦笑:“禹稱,有时候你可真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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