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倒是颇为壮观。之前，从来没有哪家结婚时‘扮扒灰老头子’有这样的声势。”父亲有些感慨地轻声说道。
“是啊！”我也深有同感，“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就我们村，这规模，绝对是史无前例的了。”
“你刚才有没有留意到，总共有多少辆小汽车？”父亲有些自豪地问。
父亲的家族观念很浓，作为同宗后辈的堂哥的这次盛举，无疑被父亲当做了整个家族的荣耀。父亲为太太（我的太太，父亲的奶奶）所办的两件大事，之所以能够被其引为一生的骄傲，实际上也是因为那史无前例的盛大规模。只是，后来，随着父亲事业的衰落，以及现在身体的不堪，父亲已经无力再去举办如此盛大的活动了。受传统观念的影响，父亲是非常好面子的。父亲很想看到自己的后辈能够通过自己的行动来振兴一下已然日趋衰落的家族。而堂哥的这一豪举，无疑为整个家族赚足了面子，极大地满足了父亲那久久未能满足过的虚荣心。
作为儿子，我当然能够理解父亲此时的心qíng，于是很是配合地回道：“爸，刚才我也没注意数。但，据我粗略目测，肯定不下于十辆。”
父亲闻言，眼睛陡然一亮，只是随即又黯然了下来。“排场是有了，只是这花费恐怕也少不了。”
我能够听出父亲的心疼之意。堂哥可不仅仅是父亲的半个徒弟，更是父亲同宗的侄子，父亲对堂哥的关心绝不低于对自己子女的关心。
“爸，肯定少不了。你看这一路之上排得密密麻麻的烟花，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了。”我知道这根本就是隐瞒不了的事qíng，因此不如实话实说的好。
“可不止这些，全村得多少人！每人一包，而且是玉溪，但这一项，估计就要好几万了。”父亲语气之中的担忧之意很是明显。
“嗯，应该要吧。”我有些不确定地接口说道。
“十多辆小轿车。这每辆车就是一笔不小的消耗。你想想，如果没有好处，那么谁会过来呢？”
“嗯，应该是吧。只是，这种事我不是太熟悉，也不知道这些人需要什么样的报酬？”我有些疑惑地反问。
“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是参加的，基本就是一人一条香烟。”父亲的语气有些沉闷。
“什么？一人一条！”我qíng不自禁地惊呼一声，“这，这得要多少啊！刚才，我注意看了一下，每辆车上几乎都坐满了人。不会，所有的人，都有，吧？”我能够感觉自己话语中的颤抖。
“肯定都有！”父亲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并且，我估计，开车的酬劳还会加倍，应该另外有红包。不管怎么说，人家开车得烧油啊！只要有红包，应该不会低于三位数。”
不仅仅是父亲，就连我都感到心疼了起来。天啊！这么算下来，这次“扮扒灰老头子”的游戏，堂哥得花多少钱啊！虽然父亲没说，但我知道，今天只要是参加的，那么堂哥就必须得宴请人家。一天两顿，这也绝对是个不小的消耗。据保守估计，所有的费用加起来，应该不下于十万。对于我这样的贫民而言，这个数字绝对能够产生无比剧烈的心理冲击。
我和父亲怀着无比复杂的心qíng回到家中。现在，真不知道是应该为堂哥高兴、自豪，还是应该为堂哥心疼。反正，只这么一会儿就十万元的消耗是我绝对无法承受的。
既然堂嫂已经吩咐过了，今天我家自然不会开火。不需要做饭，也就没多少事qíng好忙活。反正在家也是闲着，倒不如到堂哥家去，说不定还能帮上些什么忙。于是，没多少时间，我们就全家总动员地欣然赴宴了。
沿着两排烟花筒，一直往前。离得近了，就开始看到停放在路边的一辆接一辆的小轿车。那场面，如同置身于繁华闹市中的停车场一般。看来，我刚才所说的不下于十辆，还是少估算了。这次，我仔细地数了数，有将近三十辆各式小汽车。我的个乖乖！看来，堂哥的“朋友”还真是不少！
第162章 利益诱惑下的丑恶
进了内院，发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我问了问，堂哥说，帮忙的人已经够多的了，因此并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于是，除了陪伴父亲并看看孩子之外，我们一大家子在这里就已经没其它什么事qíng好做了。
见父亲有母亲一步不离地陪着，于是我就带着孩子来到外面院子玩耍。院子中已经有好些孩子了，其中一个是本族后辈。他奶奶在一旁看着，见我们过来就主动跟我打招呼。我连忙让孩子叫一声“姐姐”。虽然她已经有了孙子，但按照家族辈分来算，她不过跟我的孩子平辈。
“你看到那些人了么？”孩子的奶奶神秘兮兮地问道。
我有些不明所以，于是略带疑惑地反问：“看到了，怎么啦？”
“一群乞丐！”孩子的奶奶不屑地回答说。
“什么？乞丐？不会吧，他们不都是些小老板（对于那些人，我多少还是认识两个的，他们都是小包工头，也算是小有资产之辈）吗？”闻言，我用充满疑惑的语气惊呼道。
“什么老板？既然是哥们兄弟，那么昨天需要出礼金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来？你以为，他们真的是过来帮忙的吗？他们不过是过来混些好处的罢了。今天过来，既可以轻松拿到酬劳（香烟和红包），又能够好吃好喝一通。像他们这种既不想有任何付出，但又想着不劳而获的人，跟乞丐有什么区别？人家乞丐是通过乞讨，获得恩赐，而他们只不过过来玩上一玩，就好吃好拿，其本质难道会有什么不同吗？”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农村妇人会说出如此jīng辟的论断。略微愣神之后，就感慨道：“不错，正如你所说，这些所谓的老板其实也不过就是乞丐之流！”同时，心中想到，这些人也许就是传闻中的酒ròu朋友吧。可能，父亲在事业辉煌之际，身边也围满了这样的人。现在，父亲事业衰败了，这些恶心的苍蝇们也就重新寻找新的栖息之所了。其实，父亲是悲哀的，现在，能够正眼看他的，恐怕也就少数几个与其有些血缘关系的徒弟和半徒弟了。只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真正身处其中的人，又有几个能够认清谁才是自己的真正朋友呢？在现在这种喜庆的氛围之中，我自不好去提醒堂哥。我只能祈祷，父亲的悲剧千万别在堂哥身上重演。同时，我也希望堂哥在事业辉煌之际，能够依然保持住头脑清醒，能够真正地辨别出可jiāo与不可jiāo之人。我不希望堂哥将过多的金钱投洒到那些唯利是图的苍蝇身上。
在孩子奶奶jīng辟言论的提醒之后，我再去看那些衣着光鲜、人模人样的所谓老板之时，就明显觉察出了他们的丑恶。透过他们那迷惑众生的人形皮囊，我看到的是占满恶臭、令人作恶的苍蝇真容。在他们眼中，有的就只是金钱（如同苍蝇眼中的腐败之物），一旦将之吸食殆尽，他们就会毫不留qíng地飞离而去，凭借其灵敏的嗅觉，重新寻觅新的猎物。他们看到的就只有闪闪发亮的财富。因为你有财富，所以他们才会将你当做朋友；一旦财富消失，那么他们就不再认识你了；他们看到的就只有财富，而没有朋友；他们衡量朋友的唯一标准，就是财富；对于他们来说，一旦你财富散尽，那么他们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对得起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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