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后事指派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现在并不适合劝慰父亲。我只是默默地陪伴在父亲身边。
过了许久许久，父亲方才再次睁开眼眸。此刻，父亲显得很是平静，既没有感动，也没有愧疚。“唉，你弟弟一直被我帮衬着，根本就没cao办过什么大事。”父亲故作哀叹道。
我大概能够猜测到父亲接下准备说些什么。为了配合父亲，我就接口道：“爸，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我能够感觉到，自己已经没多长时间活头了！”父亲神色凄然地说道。
照道理来说，此刻，我应该劝慰父亲两句。但，在父亲已然知道自己患了“肝癌”的qíng况下，我怕自己的劝慰非但起不到什么好的效果，相反会适得其反。因为，毕竟，现在父亲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晚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我就gān脆闭口不言，谨防言多必失。不过，听父亲说得如此凄凉，我心中也是很不好受。
父亲见我沉默不语，就不得不继续说道：“因此，我不得不为自己的后事做些安排。一来，你是长子。按照传统古制，这长子自是应该占据家族的首要位置，所以，在我的后事当中，你自是当仁不让的主角。无论我平常有多偏心，但在这关键时刻，我绝不会剥夺你这个长子应得的地位！”
父亲此刻所说乃是封建社会的子女地位的问题。有钱有势的大家族，这后事的办理是有诸多讲究的，同时，在后事的办理过程中也会向外界传递出很多信号。特别是家族族长辞世，其中所传出的这种信号就会显得格外的明显。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大家族子弟三妻四妾实是平常，因此身为一大家族的族长一般qíng况之下都不止一个老婆。封建社会可没什么计划生育，对于大家族的族长来说，在妻妾成群的基础上，子女自然也就成群了。
通常qíng况下，族长之位都是由嫡长子继承的。但有句俗语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大家族内部复杂的程度，很多时候并不会弱于皇家。也许，现在你是正室，可是因为你年老色衰或者因为你不会逢迎也或者是其它什么原因，你这个正室的地位就可能被废黜。即便是你一直是正室，也不见得你的长子就一定能够顺利继承族长之位。因为，从你的儿子出生那一刻起，可能就在遭致嫉妒。其他有野心的，可能会不择手段。夭折，bào毙之类的，也许会很常见。这就如同后宫的争斗一般，有时候甚至就是你死我活的。当然，最终由谁来接任族长，还得取决于现任族长的意思。有些明智的族长，从本家族的长远发展考虑，可能会从后辈子嗣之中挑出一个可堪大任的人才。当然，这样的人才可未必就一定是嫡长子。于是，在这个明智族长的运筹帷幄之下，按照古制没有任何机会的人才就有了担任族长的机会。也就是说，在呆板古制的钳制下，这族长之位的继承也是会出现很大变数的。不过，在这样的变数中，现任族长的作用，毋庸置疑是至关重要的。因此，父亲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就是指定我为这个没落家族的下任族长。
封建社会的白事程序非常繁琐，特别是大家族，更是有诸般讲究。因此，白事过程中就必须要有重量级别的人物组织、筹划、安排等等。而这个重量级的人物一般就是嫡长子。其他诸子必须服从嫡长子的统一调度。在一些明显的仪式上，重量级的人物的地位也是最为突出的。比如跪拜之时，重量级的人物就是在众人的最前方；比如出殡之时，手捧遗像的就只能是这个重量级的人物……整个白事过程中，人们只要知道是哪个在统筹安排，只要留意一下处在最突出位置的是哪个。那么毫无疑问，下任的家族族长就是哪个了！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同时也是巨额财富的象征！
不过，我们家可不是什么大家族。因此，父亲的指派并不会给我带来崇高的社会地位，当然更不会有巨额的财富。但，最起码，我能因此而得到巨大的荣耀。在我看来，能够为自己父亲的后事而cao劳，那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荣誉。所以，听闻父亲的话语之后，我还是qíng不自禁地露出了些许微笑。
“二来，是因为你弟弟确实没什么办事能力。将后事jiāo托给你，我放心！”刚才，父亲一边说的时候，还在一边观察着我神qíng的变化。估摸着，那时的父亲，心中是有些忐忑的，因为父亲可不能确定听了那些话之后，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见我面露微笑之后，父亲方才敢接着往下说。
“爸，你这算是找对人了。我替奶奶办后事的时候，你都瞧见了吧？放心，我一定会将之cao办得如同那次一般风光。”
看到我拍胸脯保证的坚定模样，父亲立刻就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心qíng立即变得踏实无比。“只是，这后事的办理是得花钱的。按道理来说，我这个做父亲的是应该……可是，这些年来我忙的所有收入都给了你弟弟。现在，我又怎么好意思再向他们要回来呢？”父亲故作为难地说。
“没事，没事！就办后事这点钱，你儿子我还出得起！”父亲的意思，我又怎会不明白呢？因此，见父亲这么说，我就赶紧大方的将所有费用都大包大揽了下来。
直到现在，我都有些不明白，当时父亲到底是因为被我的孝心所感，所以才幡然醒悟，将该给我的地位和荣誉都jiāo还给我，还是因为想最后再帮着弟弟一把，所以才来了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其实，那时我的经济收入已经大不如前了。那时，原本被我所掌控的建筑队已经解体。当时，我只不过是别人手下的一个地位稍许高一点的打工族而已。其时，已经在建筑行业扎根的弟弟，每一年的收入其实已经不比我少多少了。但，在父亲的眼中，那时弟弟的收入还是远远比不上我的。
第062章 了无遗憾
听了我的回答，父亲的心qíng明显好了起来。受父亲的影响，我心中的担忧也淡化了许多。不管父亲是如何打算的，但，我却无比珍惜这再为父亲奉献最后一次的宝贵机会。即便是父亲在亡故之前，依然在百般为弟弟着想（省钱），我也绝不在乎。因为，我乐意为自己的父亲花钱！为自己的父亲花钱，那绝不会是一种负担，而是一种荣耀。
面对不久将至的死亡，其实父亲和我都应该是心qíng压抑的。但，在后事花费问题达成共识之后，无论是父亲还是我，竟然都qíng不自禁地流露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之qíng。因此，接下来的谈论，就显得格外的轻快。
父亲生在旧社会、长在旧社会，因此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父亲jiāo代我，一定要为他准备木棺而且必须得土葬。现在这样的局面，对于父亲的要求，无论合不合理，我自然都不会拒绝。
这一次，父亲确实表现得很反常。因为，父亲是个话不多的人，一次xing与我jiāo谈如此之久，绝对是史无前例的。不过，这次却绝不是什么回光返照。但该jiāo代的皆jiāo代清楚之后，父亲就再次恢复了以往沉默寡言的本色。
自此之后，父亲就几乎没再怎么说话。虽然我坚持没有将“晚期”以及“不到一个月”等更为可怕的病qíng透露给父亲，但已经自知必死的父亲，在最后一次与我jiāo谈后，就只是一味等死。父亲的jīng神虽然没有完全崩溃，但我能够看得出，他已经失去了所有求生的本能。其实，如此糟糕的局面，我早就预料到了，但却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我知道，父亲真的已经没多长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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