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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心火燎原_剪风声【完结】(23)

  她驾着雪杖,身轻似燕,灵巧地避开树丛,却也没跟着庞默那队,暗自拐向不知什么地方,须臾没了影。

  江鹤繁不得不赶紧跟上。

  层层黑色的树影急速掠过,他盯着前方缩小的人影,突然闯入一大片纯白的空旷,先前的景色像遭抹平了一般。

  平整的雪地上,何风晚俨然雪疯子附身,纵qíng划着弧线。前方再有十几米就是山崖,这是野地,没有任何标记,只有熟悉路线的熟手才能识出。

  江鹤繁耳中一阵轰鸣,呼吸紧上来,全速追去,冰凉空气渗出细小的锋芒刺激鼻腔。

  何风晚似有警觉,开始减速。

  江鹤繁不虞有此,差点从后撞上她。

  何风晚一个急停,大叫:“你偷袭我?”

  江鹤繁摘下护目镜,直视她,训斥:“你再往前几米,就真该粉身碎骨了!”

  “我知道的,我都减速了。”何风晚不齿,“这样的地形以前滑过。”

  “别闹了。”江鹤繁眸色冷厉,“跟着我,是指不能超出我周围三米。”

  “……”

  “我让你滑,你再滑。”

  何风晚不服气地翻翻眼睛,还想说什么,江鹤繁已起步。

  她只能跟上,问:“其他人呢?”

  “走了。”

  “不是说同路的吗?”

  “我和那边导滑商量了一下,不同路了。”

  “不打个招呼吗?要是他们发现我们不在了,会不会担心?”

  江鹤繁减速,围着她绕一圈,用雪杖往某处一指,说:“你还能赶上,想去就去吧。”

  说完便不再回头,纵杖滑远。

  其实早已打过招呼,说好他和何风晚从后绕去别的路线,不需惊动其他人。谁知她这么不识趣,他竟也有了怄气的心思。

  她走了也好,或许他是该冷静一下。

  随即从后传来滑雪的簌簌声,江鹤繁停住,一言不发地看着靠近的亮红色。

  何风晚喘着大气,抗议:“你叫我不超过三米,自己又跑这么快!我怎么跟得上!”

  呼出的白雾罩住她年轻的面庞,顷刻消散。

  江鹤繁顿了顿,脱掉雪板,说:“我们爬一段。”

  途中他一脸冷淡神色,拒人千里。何风晚不满,再次抗议:“江先生,能不能笑一下?你这么严肃,我的好心qíng都被吓跑了。”

  江鹤繁只当没听见,表qíng如遇冰封。

  其实对于她跟来,他是有点开心的,有点松一口气的释然。

  但他自小习得喜怒不形于色,暂时改不掉。

  *

  不过,两人的关系总算有所缓和。

  越过嶙峋的山石,他们爬到山脊上。江鹤繁指向一处,说:“那是森林保护区,不准滑,我们要绕开。”

  扬手又指另一处,说:“那片断层,是雪崩垮塌的痕迹,我们小心些。”

  何风晚不住点头:“哦。”

  同时见fèngcha针地朝他猛盯一阵,腹诽他一定太吝于面部活动,才能迎着凛冽寒风也不见皮肤变糙。

  跟着江鹤繁,何风晚滑过一片粉雪大坡,又从巨石上一跃而下,很是尽兴。

  转眼便至午时。

  江鹤繁带何风晚去缆车中转站休息,在避风处食用自带的三明治。

  他脱掉头盔和护目镜,朗目清眉地端坐,吃相泰然,何风晚看着一下顺眼许多。她身后的尾巴摇起来,拳头攥成话筒的形状,递去:“请问江先生滑雪和登山多久了?”

  江鹤繁看着阳光投在地上的影子,不紧不慢地吞咽。当何风晚以为他不打算配合,有些偃旗息鼓地收手时,他突然说:“九年吧。”

  何风晚的胃口又被钓起,继续问:“能了解一下你登山和滑雪的缘由吗?”

  江鹤繁手上的动作一滞,神qíng缓缓凝重,说:“十年前,我认识一个人,他是我见过最疯狂的登山者。他说,登山不是为了征服,是真切体会身为人类的渺小。”

  何风晚随即敛起笑容,眼睛眯了眯,问:“原来有伯乐指引,那位伯乐与江先生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

  “为什么不联系?”

  “他已经……”江鹤繁微怔,眼里流露困惑的神qíng,“何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哦,有点好奇啦!”何风晚眼梢一勾,脸上瞬间又洋溢起俏丽的风qíng,“就是觉得,江先生如今这么热衷,想必那位伯乐对你的影响很大了。”

  江鹤繁放下三明治,往事兜头的沉重感袭来,但他没有表露,淡然地说:“谈不上热衷,养成习惯想戒掉不容易。他对我是很重要,我也对不起他,答应帮他找的人,至今没找到。”

  “那是什么样的人?”

  这一次,江鹤繁没再回答。

  何风晚一连串的追问,已经超过他心中好奇的标准,变得可疑。

  几下解决了三明治,江鹤繁起身,说:“一刻钟后出发。”

  何风晚横他一眼。

  小气!

  *

  两人坐缆车转至海拔三千米处,江鹤繁指着前方的长坡,说:“翻过那个垭口,滑下去。”

  何风晚眼里满是蠢蠢yù动的兴奋,欢呼:“好!”

  天空飘浮絮状的闲云,苍凉又寂寥,蓝得旷古绝伦。

  极目之处皆是蔽天的白,风声时作时辍,拂去世上一切杂音。何风晚跟在江鹤繁身后,有些吃力地沿一公里的长坡跋涉。

  翻越垭口的雪坡时不能再用雪板了,七十度的坡面愈发坚硬,要用冰镐挖出脚踩的浅坑。

  照例是江鹤繁开路,何风晚跟在后面,惊叹轻柔的雪花经日照风chuī的自然变化,积压出顽石的质地。

  约莫五层楼高的雪坡翻过,视野随之开阔。他们爬到了海拔三千五百米处,远方是密密麻麻的峰峦,云遮雾罩,近处一壁空旷的斜坡赫然眼前。

  江鹤繁戴好头盔和护目镜,转身叮嘱何风晚:“这一带都是新雪,危险xing不知。你在这等着,我滑过去,你再滑。”

  何风晚点头:“好!”

  他随即出发。

  身型俊逸潇洒,像白色大海上,一面抖擞的风帆。

  然而滑出不过几秒,江鹤繁下方三十米处的雪坡裂开一道醒目的断层,他上方随即也出现,上下拼成一块不规则的四边形,整块区域轰然塌陷。

  何风晚僵了僵,真的遇上雪崩了。

  第18章 .

  小时候和哥哥看电视里的雪崩镜头,何风晚为那样磅礴的气势震叹。

  雪体剥离了附着的坡面,以摧毁一切的狂bào轰轰疾驰,似海面掀起的千顷巨làng,堆出浩渺烟涛。那是无数殉难者死前最后见到的画面,铺将在何风晚眼前,穷尽语言也道不出的壮丽。

  可当她亲眼目睹,壮丽dàng然无存。

  她感到恐惧。

  江鹤繁的身影缩小为视野中一个黑色的点,头顶便是奔涌而下的涛涛雪làng,随时都能将他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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