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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垢_牧葵【完结+番外】(16)

  少爷翘着腿,自己不过穿了件居家得不行的短裤,幼细的腿光了一双脚丫子,晃着被高跟鞋磨破了、变形的脚趾。

  「去青城的那几天,辛苦你了。」

  梁谕的语调轻柔温婉,他用那张白糊糊的脸试图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脸,把手中的几张薄纸递向愚鸠,那些资料的左上方用回形针夹着一张照片。

  相纸的反光让愚鸠看不太清楚话中人的五官,但隐约瞧得出是个神色紧绷的女孩。可能和优儿差不多年纪,两条辫子垂在蕾丝洋装上,背景是个被花丛围绕的喷水池。她似乎不怎么想被拍摄,但画外肯定有个人,让她微微抿着唇,挤也要挤出一个笑容。

  愚鸠再来才瞥见资料上的名字,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我想让你休息一下,唔,保护我的人昨天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二十四小时跟着我。去谈场恋爱吧?好好地、放松一下。」

  毛骨悚然。梁谕的声音仍柔得能掐出水,脸上敷的东西挡不住他的笑意,他好像打从心底地觉得愚鸠「辛苦了」。

  可愚鸠拿资料的手却不自觉地捏紧,纸皱了,他努力地深呼吸。

  「少爷……这个女孩子从未涉足过梁家门的事物,您要控制郑群,用不着牵扯他家千金。」

  他难得地、对命令提出异议。梁谕静默了一下,转过头抹掉敷脸的东西。用湿毛巾仔细擦过眼角,又变回了那个素颜也妖艳异常的少爷。他转过头,木无表qíng,随时准备用最尖酸刻薄的话来反问愚鸠,质疑──你凭什么?

  可他没有。

  「让你谈个恋爱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笑逐颜开,快速地又捞起手边的记事本。愚鸠的任务再也没有容他疑问的空间,他翻出今天的行程表,长舒了口气。

  「先去趟医院,看看爸爸,和你jiāo班的人会在那里等着。之后的行程你就不必跟我了,除非我找你,你就专心去恋爱。听懂吗?你、自、由、了。」

  不对,你明明一直很自由。梁谕随即反驳了上一句话,接着被刚才的举动逗笑。

  是你自己,决定甘愿不飞。我从没剪过你的翅膀。

  愚鸠僵了僵,颓然地折起资料,收进刚穿上的长裤口袋中。等少爷化妆完毕至少还要半个小时,他可以先出去,好好地读清楚他拿到的几页纸。

  就在前脚即将踏出房门时,背后却响起梁谕幽幽的声音。

  「我打从娘胎出生、到后来被四尾家绑走,我跟这梁家门又有什么关系了?谁问过我意愿?」

  「所有人都在尽力守护你!」

  愚鸠终于控制不住地爆发,他转过身,一步、就差一步他可以轻易捏碎这个人的肩膀。梁谕这么柔弱,他不曾想想……连那杀手都替他牺牲了自己!

  「不说我,梁老退让那么多、李和杨哥也全力保护过你。优儿的哥哥因你而死,而你的老师、那个关在楼下的杀手,他gān脆逃生的机会都不要了!就怕你受一丁点伤,你呢?你就让所有人活在恐怖里!」

  前所未有的激动,bào力的冲动几乎胀破了愚鸠的身体。压力累积成手里拳头紧握千斤的力道,他想徒手撕碎眼前的人,看流过他心脏的血是什么颜色?

  梁谕却反常得冷淡,盯着他,咧嘴,还是笑。

  「你很生气?是吗?愚鸠,因为这次是个女孩子?原来在你心里男的和女的还是有差别啊。像李伊尔那样的成年男人就怎么样都无所谓,是吗?哈哈……那你现在是打算把我当成一个男人来计较了,是不是?」

  「如果是,我早动手揍你──」

  「愚鸠,你说过我是你弟妹,弟弟或妹妹,都一样。」

  猛然间,愚鸠头上像被浇上一盆冷水,从背脊一路凉到了掌心,使他松开了拳头。全错了,梁谕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就像他不懂,为什么,他的少爷这时候笑得这么……凄凉?

  「我早不是您的兄长了。」

  愚鸠单膝跪下,变回了忠诚的骑士,他把头埋得很低,却不知道他的话比前一秒怒不可扼的大吼更加伤人。

  「我会成为您的左右手。舍弃记忆、qíng感、自我,只依您的命令行动。我会是您的刀枪、您的盾牌,您脚下的尸身、或您身边的送终者──」

  他没有抬头,只是闭上眼睛。

  「我会处理好郑小姐的事。」

  3。

  出门前梁谕到楼下转了圈,这时他已经梳妆打扮好。明明是去见病人,却穿了正红的旗袍。合身的剪裁在他身上也硬生生地束出了一条单薄的曲线,胸前莲花爬过青白勾线,发型则挽成一个高高的髻。

  一身打扮反而比西式的礼服来得更适合他,他身形小,总归更像个传统的东方女人。梁谕的妆容今天也随服装有了些变化,大大的红唇与吊起的丹凤眼──不论如何,依然也不是探病该有的着装。

  他绕到西厢去,灰扑扑的影子洒在荒废的天井里。一棵茂盛的老松遮蔽了后方半开的木门,他望了一眼,却左拐,来到另一扇同侧的门外。

  结实的厚木门隔绝了声息,梁谕从泛huáng的窗户往里边望,一个人影正蜷缩在角落的木chuáng上。有人替他送早饭了,但搁在茶几上的盘子还剩下几块吐司边──梁谕不禁微笑,他不知道他的老师是否看见了他,那个面墙而睡的身影动了一下,并不因为窗外忽暗的光线而翻身。

  梁谕看他的眼神可以说是充满怜爱。他想起他小时调皮,在外因缘际会地认识了这个人……这人什么都不知道,却对他好,好得不得了。可惜自己当下还小,没早点发现对方的qíng愫,甚至喜欢上了全不相gān的人。不过没关系,现在他能保护罗森了,永远的。

  梁谕停驻片刻,离开前正好见到优儿从那扇半开的门前走出来。她愣了一下,见少爷向她走来,低头用小腿挡住了一样东西,才说:

  「少爷早。」

  这就不得不让人注意了,她脚跟后方是只全身黑的狗,伸长着脖子想靠近梁谕,被坚定地挡住。梁谕脸上闪过一丝嫌恶,哪来的狗?但优儿的袒护让他懒得gān涉,反正眼不见为净,她要在这儿养只鳄鱼他都没差。

  无视了狗,他从她身后看见了白子青年。确实,如优儿在青城时所说,人已经有些恍惚。大白完全不关心来者,在刚才三十秒里,只是不发一语地坐在板凳上。看过动物园里那种被禁闭许久的动物吗?除掉抓狂的,就是像他这样子,徒留一堆骨ròu还成人形地làng费着空气。

  关在这里对他来说好像还太优渥了点。但梁谕没空处理他,他看向优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还要麻烦妳作主他们的事了呢。老头病倒了,暂时辛苦一点,日子才刚开始。哎,妳帮我把老师的房间弄得舒服一点吧。我找几个弟兄来帮妳。」

  「好的。」

  「要养狗吗?」

  梁谕对优儿的语气可就真是百分之百得亲切,他平淡地和她商量,似乎──她就是他妹妹。没错,他数年前就是这么跟她说的:他死了,齐优儿,我作妳哥哥。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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