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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垢_牧葵【完结+番外】(32)

  罗森睡在白子青年背后,露出薄被的脸上布满乱七八糟的血迹,都是喂血时留下的、大白的血。梁谕不客气地笑,心里嘲弄大白的愚蠢,可后者吱都不吱一声,光会瞪着他,以为那双血红的眼真的能杀人。

  梁谕笑得乐不可支,跌跌撞撞地走进房中,伸手就要去拉罗森。大白没等他接近,扑上来便把梁谕按到墙上,「咚」的一声。梁谕后脑杓吃痛,仍满不在乎地冲着这半疯的白子露齿而笑……哪怕大白散乱着长发、通红的眼珠子瞪得几乎迸出眼眶,像条濒死的野shòu随时准备朝他张口噬咬。

  他的手按在梁谕身后的墙上,只差没留下深陷的指印。梁谕见到他腕上的伤处在眼前裂开来,血珠承受不住压力,终于滚落。

  混浊的喘息在耳边起伏,如同下一秒真的会咬住他脖颈。

  灰色调、湿闷、凌乱的空间中,血腥味扰乱了某种平衡,昏睡的罗森将眼张开了fèng隙,正好望见为他抓狂的白子。唇间嚅动着意义不明的音节,旋即牵动破裂的嘴角,使他不得不抿住唇,放弃出声。

  「我在问你啊,没有用吗?你这具怪物一样的身体,没有任何用处啊?」

  梁谕戏谑地问,白子多日未经修剪的指甲顿时和水泥墙摩擦出粗哑的音节,像某种信号,少爷突然扭曲了脸,抱住自己的头、慢慢地蹲下来。

  「你的血治得了这个吗?妈的、妈的!」

  他冲着大白吼,不安地蜷曲身体,抽筋一样地发抖。大白远离了他,却是后头罗森微弱地叫唤,他回到杀手身边,矮身听了几句耳语。梁谕不甘地闭上眼,再感觉到吐息靠近,却是大白抱着罗森走近他眼前。

  他的老师被小心地放下,拖着腿注视他,梁谕正不可抑制地流泪。他不在乎被这个人看到自己的软弱可笑,但白子落下的视线,使他产生了无可名状的羞耻。这家伙在看什么?那是什么眼光?凭什么连这怪物看他的眼神都充满──

  怜悯?

  「你以为自己很qiáng大。」

  罗森微弱地出声,神色里的一丝笑容都让梁谕不自觉地往里缩。他冒着冷汗,逞qiáng地瞪着对方。

  「如果这世上只是比较谁的功夫比较qiáng──老师,你不会落到这里的。」

  不过扯了扯嘴角,罗森哪里有跟他计较的意思?他太累了……并且不屑和梁谕解释。光从道上人的闲言闲语中耳闻,都能得知梁谕的处境。除了表面上的光辉以外还有什么?避也避不开的杂音始终未沉寂,说:当家的是个只适合成为某个大佬附属品的漂亮女人。

  一年了,一年了!连个只会卖毒品的程光都能把脑筋动在他头上!

  「呵。」

  罗森才说了两句话,便体力不支地阖上眼睛,一声轻笑都像嘲弄。梁谕按捺着身体里蠢动的毒瘾,用嘴大口地吸着气。他没忽略,大白漠然的眼光冷冷扫过,接着看也不看他一眼,蹲下身,便动作轻柔地将罗森在自己臂怀里安放妥贴。

  很奇怪,罗森越来越虚弱,只能藉大白的扶持简单地活动,但就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什么可欺的弱女子。梁谕的神qíng好像被迎面打了一拳,他看着大白和罗森回到那张破旧到可怜的小木chuáng上,很久。

  大白似乎对他失去了兴趣,低着头只顾轻抚着罗森头发。后者浅瞇着眼,恢复色泽的手臂搁在大白膝上。那景象──甚至叫人称羡,因为在共同、qiáng大的困境面前,人可以什么都不与对方争讨。

  很久。等梁谕的毒瘾都缓慢地退了下去。

  他浅浅地、浅浅地笑了。

  3。

  今天是黑色的粗跟鞋,守门人在背后关上酒窖的门后,梁谕轻踩着步伐踏上被虫蛀的老旧阶梯。返回地面、人间又回到眼前,才下去短短一个小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却残留在踏上楼的最后一阶脚步间。

  「少爷真念旧呀。」

  阿龙在一楼等着他,翘二郎腿、无聊地用身体转动吧台的高脚椅。过来时天气甚佳,此刻落地窗外却下起了雨:那种瞬间倾盆而下的午后雷阵雨,猛烈地敲在半透明的玻璃外,把表面的彩色贴纸钻出一个个水滴状的小dòng。

  「带伞了吗?」

  「没有呢。不过用我的外套给您遮雨吧?」

  阿龙笑瞇瞇地跳下高脚椅,却发现梁谕没在看他。若有所思的脸庞对着外头的滂沱大雨,在这封闭的空间中,不知怎么,空气便格外得静。

  少爷不责备他未对天气做好准备的失责。阿龙将此视为他宠爱他的象征,凭他半吊子的拳脚功夫,少爷明知晓却没带其他保镖在身边:这还能代表什么?他,张昱龙,不用多久,要那个嚣张的程光跪着舔他皮鞋都不是问题。

  「你说我念旧啊?」

  「嗯?啊啊,是呀,少爷很珍惜旧人嘛。」

  把每句话都讲得像qíng话,阿龙兀自满意着自己的声线。梁谕长舒了口气,把最后一点心悸的感觉也压了下去──他特地来见罗森一面,自nüè地为了体会那当面被羞rǔ的难堪。现在,他知道了,找到了坐在王侯之位却无法控制任何命运的感觉,这,让他轻松地勾起嘴角。

  「去买伞。」

  「啊?」

  阿龙怀疑耳朵听错了,愣愣地发出奇怪的声响。梁谕厌倦地挑起眼,扫向门口、不容他质疑。阿龙一下分不清他的心qíng好坏,但骨子里的奴xing让他夹着尾巴,像条手足无措的狗一般小跑向门口。

  门一开,雨的气味滚滚地涌进。梁谕注视着他奔入大雨中,才摸出了手机。

  待门关上,cháo湿的空气怎么也散不开。

  打开通话记录,不断地往后翻找。久未联络的手机号被藏在许多笔资料后……他正准备拨出,可在最后一瞬停住了手指。突然想恶作剧,立刻回头去找了郑小媛的号码。

  在他找到之前,一封简讯毫无预警地跳了出来。

  梁谕看见传讯的人,还没打开内容、便蓦地微笑。他形容不出来鼓动的心脏在雀跃什么,一切的布局都已妥当。多次的警告、委婉的劝说……无视后终于成了鸿门宴的邀请帖。山雨yù来,他总算收拾好他的决心。

  老师。他在心里一遍遍念着罗森的名字。他要给他,一个自由的世界。

  手上拨出了电话,很快接通。

  「喂?」

  郑小媛的声音带着迟疑,梁谕开启扩音功能,在胸前作出了类似祷告的手势。

  「郑小姐,好久不见。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请妳帮我转告愚鸠,告诉他:我要开始了,请他──回来吧。」

  特地放轻了最后三个字,算准了那人就在电话那端。是的,他没听见郑小媛回答,但沉寂的背景中传来一声不带感qíng的「是」。

  梁谕忽然有些想哭。

  最终仍要把那个人卷进来了,从齐优儿、或更早之前便开始──他的渴望互相矛盾着,同根而生、殊途而不归。是不是这个位置的人都得这样?答案肯定为否。是由于他梁谕的不同,君不见他生而谕之,上天昭告的命数要身边的人都因他不幸。

  不是的,愚鸠。

  「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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