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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垢_牧葵【完结+番外】(63)

  可指头迟迟没有扣下。

  梁谕微微打开眼,才发现举枪的手正剧烈地发抖。他不禁愣了下,试图出力握稳枪身。然而,身体似乎与意志脱节,当他想开枪、有股力量便反she地抗拒着。

  扣不下去,发颤的手甚至开始拿不住枪。

  怎么会?他觉得滑稽,开着嘴还没笑出声,却尝到眼泪的咸腥味。大火从楼梯口烧过来,他摇了摇头,不解地发现自己脸上爬满泪痕。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láng狈地被烧死。

  枪从手上滑落,梁谕捂住嘴,四下张望,目光蓦然停在某个方向。他看见有个人踏着火光来了,他想叫他名字,却只是发出不成音节的呜噎。

  他低下头压抑声音,那人很快便来到眼前。

  笨鸟啊。

  从他的高度,只看得见那人手里垂下的枪口。这段漫长的时间,他挺住了,到这一剎那才忽然觉得软弱。原来他有多么奋不顾身、就有多害怕失败。

  如果他不小心死在折磨中了呢?成了被人唾弃的贱货、又一事无成……要是穆老三没除掉,反而回过头来踏平梁家门呢?他不敢假设。最怕的,也许是这个人看了信后选择不来,最后听见他的死讯、嗤之以鼻。

  「啊……」

  梁谕抓住了愚鸠裤管,把额头贴上了对方膝盖、任眼泪落下。地上出现了水痕,一滴、两滴……他没有时间慢慢哭,于是催促着自己平复心qíng。

  压在心头最底的疑问,向着他最后的净土所在。

  火已经烧到近处,下一次的爆炸就在眼前。他抬起头,平稳了声线,和愚鸠轻轻说道:

  「你来了。」

  「嗯。」

  还是很久以前的笨拙,梁谕被逗笑,朦朦胧胧地松开了手。他退开一些、好让愚鸠有空间执行任务。

  「动手吧。」

  他看不见男人的表qíng,不过听着一切崩落时他们各自的心跳声。很多年,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距离……愚鸠拉开了□□保险。时间变慢了、却不再倒流,从今以后他们不必为过往所困。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枪响,十多年的守候,成为这震聋发聩的无声告白。

  ──砰!

  2。

  子弹破坏了后方的门锁。

  梁谕整个人呆住,他被愚鸠一把抱起,往后门的方向奔去。他感觉到横过后颈的手布满冷汗,那人起伏的胸膛有些呼吸不稳,却真实地在那儿让凌空的他挨靠着。

  他仰起头瞧见愚鸠的下半脸,后者却根本不敢看他。

  「哐」的一下,又有钢筋砸落在脚边。愚鸠实时煞住脚步,左顾右盼、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从所在的位置到门前不过几十公尺,窜升的火焰阻隔了离开的路、却阻隔不了爱人来到身边的步伐。

  「为什么?」

  梁谕不禁问,愚鸠的外套被烧出了几个dòng,他听见问题,只是收紧了臂膀:

  「……因为,这不是您真正希望的吗?」

  那封信上,累赘的言语彷佛都在说着「救我」。愚鸠明了、也深怕自己会错意。可他愿意这么想:他的少爷已qiáng大到足以揣摩他的心思。他甘愿随这样的信任盲目己身方向,并不辜负他承诺梁谕的、每一个字。

  试着相信他们的心思是靠近的。相信梁谕说着谎,除了如同爱过的那些话。

  「你还是背叛了我。」

  随着他们踏出建筑,梁谕这么说,却笑了。相当柔和、安心的表qíng,如同这「背叛」的确是他真正所想:心里说不出来的迷惑,何妨各自解答。

  太好了。

  愚鸠轻轻地「嗯」了一声,他的脚在火场中被异物划伤,可刚才离开,他便又更快速地往后山移动──身后发生了小型的爆炸,更大规模的还在后头。

  梁谕有些发晕,他在愚鸠怀里看着沉沉夜色中那冲天的火光。

  「你要好好的。」

  愚鸠毫无预警地说到。火树银花,当梁谕再次看向四处寻找逃生路线的男人时,他同样明白了。

  他死了,对那人来说或薄如尘埃、或重如心上击碎的轰然巨响,接着,留下的人在原地风化掉一颗心,便没有更大的格局可言了──所以,只有他活着,他才知道他们的故事百转千回后,会是轰轰烈烈的挽歌、抑或被未来仔细收藏的永生花。

  今天以后,他们有所不同。

  泪水又漫上了眼眶。

  「沿着这条路走,有几个露天的温泉,应该赶得上……」

  梁谕沙哑地说,愚鸠心领神会。抱好他便往他指的方向冲去。一路蜿蜒的血迹,脚下踩碎了枯叶与树枝、他与时间赛跑。

  枪从手上滑落,那剩下一发的子弹,再也不需要了。

  「别睡着!」

  愚鸠低头看了怀中人一眼,梁谕眼睛半瞇着,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像没听见他的话,有他在,颠簸的途中也得以安然熟睡。

  一旦睡着了,还愿意醒来吗?愚鸠真的不知道。他跑过几株枯树,眼前豁然开朗,耳边传来爆炸的起音,他向前猛扑、「哗」地跳入水里。

  水声立刻充斥了听觉,巨响慢半拍地跟上。愚鸠搂着梁谕把人压进水底,上方爆炸中喷溅的异物摔入水面,落下的力度便得到缓冲。

  池子并不深,愚鸠用背部挡下了其它掉落物。由水中睁开眼,入目一片幽暗冰冷的蓝色,梁谕散开的发丝却像拥抱一般,包围着他。

  水下的时间一秒一秒地挪移着。

  愚鸠冒险探头,吸了一大口气后再沉入水下。他抓着池边的岩石好把梁谕压在水底,唇抵上唇、嘴里的空气就全渡给了对方。

  他看见泡沫中梁谕紧闭的眼,但也感觉到那人抓住自己、以本能在挣扎着呼吸。愚鸠往上划,拨开碍事的漂浮物,重复刚才的动作。并在一次次jiāo换唇上温度时,深刻地记住了他们紧抓彼此的力道。

  不怎么làng漫、甚至称不上接吻的接吻。可他们的日子就要像这样,相濡以沫地活下来。

  活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爆炸声渐歇,他把梁谕拉到水上。

  脸上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血淋淋、且湿漉漉的,他恍若不觉。梁谕上岸后咳了起来,咳出两口水,愚鸠才真正地放下心。

  山间的风带着寒意,他便抱住他以暖和身体,稍微缓过来后,才再度抱起人、往山下走。

  结束了。

  那火一直烧到天亮,惊动整个青城。一个晚上,数万只眼睛都盯着这场华丽的闭幕,没有一双真正看透故事的本质。

  第一道日光洒落时,他们已经踏上归途,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或到很久很久以后再次回来,不过那时,曾有的名字对他们而言,大概已无意义。

  3。

  远在青城的消息,几乎无时差地传至汉平。

  他们告知了罗森一切,才把他松绑。罗森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木然地坐在水泥地上,直到周以平的手下离开。

  手脚彷佛有千斤沉重。追想之前发生的事,每一件都好像隔了几十年远。他想:梁谕那小子肯定没能离开吧?他竟然这样去送死!还一厢qíng愿地说是为了自己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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