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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疯魔_木侬【完结】(32)

  去看看那让他每次提起都眼神发亮的西北,那个他待了二十年的地方,是否有他来过的痕迹。

  他看着她向往的眼神,那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即使他们为了这个皇位争抢了五年,牺牲了几乎所有,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她对这皇位有过这样的眼神。这眼神,到底是为了西北,还是赫尧呢?

  不管是为了什么,他发现,看过她那样的目光,他竟然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所以他只是握住了她的手,“我也没有出过京城,你好歹还和赫尧去过一趟崇州呢。去了西北,每隔三天必须有一封信,把你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写下来,让我也跟着你的脚步去看看。”

  “好啊,我就是你的眼睛,帮你把你不能看的景色都替你看了,然后写给你。”她还能任性地一走了之,他却永远被那皇位永远地束缚住了,兴许一生,就在这生他的皇宫里死去吧。

  “这回,你不会带男宠同行了吧?”皇帝笑道。

  “你一直误会了,这两年我不是在作践自己。”他失控咆哮的话她还记忆犹新,“我所临幸过的每一个男人都是我欣赏的男子,我在他们身上看到各种各样的人生,从他们的嘴里听到各式各样的领域,阶层。我们只能过自己的人生,我却比旁人多体会了更多的人生。我就像是一本空白的书,让他们一页一页地写上华彩。我这一生虽然短暂,但即便是那些活到白发苍苍的人,阅历也未必如我这般丰富。我虽然不爱他们,却极喜欢他们,大抵与你的三宫六院差不多吧,但也是不同的。我都用过心。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太苛刻了,若是每个女子都有我这般自由,也不至于有那么多闺中怨妇。只可惜,太多的女子被男子定义的那些所谓三从四德给教化得都木讷了,竟也成了这畸形道德观念的卫道者,孰不知,这才是女子最大的悲哀呢。”

  她总是歪理太多,和这个社会显得格格不入,可却总是说的那般有理,让他常常被她绕了进去。

  “晋衍,不要让目光局限在朱门权贵里了,同样的礼教教化出来的人根骨里头大多类似。你无法看更多的风景,就去体验更多的人吧,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不一样的,多看看别人的人生,我们这本书才能累积得更厚,人生才不至于单调得在我们闭眼的那一刻回忆起来都是无休止的重复。”

  皇帝想着,他的阿姐这一生所受的非议这样多,该也是与她这样的离经叛道脱不了干系的吧。她那样向往自由的人啊,或许不该属于他们这个刻板的时代。

  ☆、第 20 章

  初晴是第二天回府的,宁弥以为可以在她的脸上看出一丝丝的绝望,可是却毫无端倪。她笑容如曦,充斥着暖洋洋的阳光味道,倒还要比她素日里看着更加开怀几分。

  “怎么这般看着本宫?”初晴笑着扎进他的怀里,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宁弥摸摸她的脸颊,似是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还敢这样扎进我的怀里。”

  初晴眨巴一下眼睛,“怎么了?”

  这样的迷糊却不知道是真的懵懂,还是引蛇出洞。宁弥道,“原以为你一回府定时要彻查府里的人的。我是最符合条件的人,不是么?”

  四个多月前入的府,与她朝夕相处,是为数不多可以贴近她的身的人之中的一个。所有的条件,指向的,都是一个他啊。

  “那么,是你么?”初晴问。

  她的眼睛亮堂堂得像是那点缀着成千上万颗星辰的夜空。

  可宁弥清清楚楚地知道着,那不是因为希冀。

  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或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他缓缓一笑,像她最爱的昙花在夜里缓缓开放的那一刹那似的,洁白,美丽,“不是。”

  “那不就是了?”她答得洒脱,像是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在她的表情面前,竟然微微有一种却步的自觉。

  容初晴,是不是我从来都看不透你?

  “收拾一下吧,我们后日离开京城,素衣楼的事情,你好好安排一下,此去路途遥远,不知归期。”

  “去哪里?”

  “西北。”

  朝阳初升,红橙橙的光辉像是一匹无边无际的锻纱,从天下铺陈下来,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溪边坐着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一老一少,背对着他们,拿着粗木棒子浣洗着衣物。

  远处停靠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车帘开着,露出窗内一张比初阳还娇艳的面庞。车内女子握着一只羊毛画笔,寥寥数笔作画,画面上那背对着他们的浣衣女的形象便曳然纸上。只是两个模模糊糊的背影,不知怎的竟让人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释然感觉。

  宁弥支着头看着那垂首作画的女子,她鬓间的碎发微微散落下来,像是羽毛一般地轻轻服帖在她的面庞上,慵懒中无端多了几分妩媚。

  他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早起,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外传一无是处的雍和长公主竟是一个丹青妙手。

  然而她作画的风格和每一个画家都不尽相同。说她会画吧,其实很多基本的绘画技巧她根本一窍不通,可就是能够寥寥数笔就将复杂的景物,人物捕捉出□□来安在纸上。

  “一直看着我作甚?”她将最后一笔画完,把笔放在马车内的小桌子上,微微转过头来。晨风把她的碎发轻轻带起,像是吹进了他的心,轻飘飘地瘙痒着。

  “今儿才知道,你会画画。”

  她浅笑,“我是没学过,瞎画着玩的。若让我一板一眼地跟着师傅学,可不是要我的命么?”

  出了京,她不再自称本宫,就好像把那尊贵的身份并着京里的一切都遗留在盛京,自己施施然地离开。她带的人也不算太多,宁弥,允幼,林湛和他手下的一些禁卫,全部乔装成普通富足人家出来野游,也就一不长不短的队伍罢了。然而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把人甩在了后头,让林湛驾着马车,拉着他们两个人远远地走在前头。

  他伸过手去把她抱在了怀里,“你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她轻轻笑道,“那可就多了去了。”

  这世上,哪里有一个人真的能够对另一个人事无巨细都了如指掌呢?

  马车施施然地进了一个小城镇,他们也不去什么大酒家,只是在街口转角的地方找了个面摊子就坐了下来。

  清晨的小城只是些来来往往的商旅或是浪荡江湖的游客,小摊小贩前都是热气腾腾的蒸汽,风徐徐地吹着,将各个摊位的食物香味吹散,弥漫在空气里,各色各味。

  林湛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而是另外坐了一桌,好像他们只是路上偶遇的陌生人一样,实则林湛像着往常一样,默默地打量了四周可有异样。

  宁弥与初晴都没有易容,男的俊俏女的娇艳。小地方的人儿一生哪里有多少机会可以见识到这样的人物,纷纷看直了眼。

  一个邻桌的粗蛮大汉眼儿直勾勾地看了初晴半晌,一大清早的神都被勾走了一半,看着身边的宁弥一身文弱的样子,胆也肥了,“姑娘的皮肤雪儿似的白,不知道掐一掐是不是会流出水儿来。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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