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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电人生_白饭如霜【两部完结】(34)

  正在录的,好象是新闻现场这个时事访谈节目,在摄影棚明亮的灯光下,亮堂堂电视台的名主持人苏家白神采飞扬的正在介绍今天的两位特别来宾。

  那天我看到的这段影象,只有五分钟之长,却让我经历了生平最大型的一场冷汗,径直将我满身满头,出到精湿。当然,也是因为通风口里空间太过狭小,阿BEN又热力四射,三管齐下,我当场就要脱水。

  高跟鞋主持人在火灾现场拍到的那段,确实在影象当中,不过只是小小的一段,看得出来是经过剪辑加进去的,那里面是一群电器在蓝蓝带领下成蛇状行军,跑到街边去拦出租车的远景,断后的赫然是大大,它还扬着电源线招呼大家保持队型,要说现在的洗衣机技术已经达到了这个自动化高度,随便哪个人头上架把刀他也不见得信。这还不是最震撼的,真正让我感到恐惧的是另外那些片段,那是大大带着我家几乎所有人马,跑去路上乘四周寥落,打晕一个车夫,拦截了一辆平板四轮车去花菲菲小学的过程。倒也不是特写,影影绰绰,模模糊糊的,但是可以肯定的看出来,那群可以自由来去,打人上车的东西里面,绝没有任何一个属于传统意义上,具备这种主观活动能力的品种,比如人,甚至猴子。那全部是电器,全部是电器啊!

  亮堂堂电视台电视台的三位精英人士,听彼此的称呼,那个女人是主持人,从演播厅被人拉出去的那个是分管节目的副台长,而拉人的则是记者。就在我眼皮底下,他们的神气跟刚抽了大麻一样,六只眼睛放出绿光,激动的对望彼此,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副台长还保持着一点清醒的质疑,问女主持:“你觉得这会不会是人家搞来恶作剧的?这开不得玩笑,太荒谬了。”女主持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那对硕大的圆形耳环飞舞起来,直害我担心会打到她的牙齿,打出一个缺缺来。她意志无比坚定的保证:“不可能!您想,人家恶作剧也罢了,我们自己人拍到的怎么解释?那就是电器,冰箱,电视,洗衣机,微波炉,什么都有!全都自己在动。还有,火灾现场的老师也说了,她们也看到很多电器跑来救人!人证物证啊,台长!”

  人证物证!

  这四个字的说服能力惊人,副台长陷入沉思,微微点头:“这新闻,这新闻,有大搞头啊。”

  听到说有大搞头,女主持的眉毛几乎要飞到天上去,兴高采烈的请示:“那咱们就选在中午新闻第一时间播出?”副台长还在沉吟,旁边那位男记者插话了:“台长,中午我们本来是要播花菲菲小学火灾特辑的。这次后果很严重啊,小孩子重伤三十多个,失踪十多个,你~~~”

  副台长凛然将手一挥:“对了,你不说我还忘记要对大家交代了,上头刚来了电话,这次的火灾完全是意外事件,大家要低调处理,我去看看你们做的特辑。”

  他们三人开门走了,留下我和阿BEN趴在天花板上咬碎银牙。阿BEN阴森森的冷笑两声,说:“低调处理,低调处理,老关,你可知道有句话说,传媒应是人类的良心。我看你们的良心,可长得不怎么样啊。”

  我委靡的抱住自己脑袋一言不发。心乱如麻。摆在眼前的事,已经不是揭发火灾现场真相那么单一,同时还牵涉到了我们家电器的秘密。万一真的世人认识到我家的电器是有生命的,以人类的好奇心和愚昧程度,我们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我家的电器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生命的呢?我其实不知道。自我有记忆以来,家庭的格局就是这样的。几样在世界上出现比较早的电器,电视呀,冰箱呀什么的,和我妈妈爸爸一样看着我长大。有时候还要帮我去凑学费打群架什么的。每过几年,它们会自己去升级换代,其性质和我去读个大专,然后生本科一样,在技术上做不懈的努力,性情却始终保持一致,堪称电器版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轻声问阿BEN;“你们什么时候活过来的?”

  它沉默了一下,说:“老关,你流那么多汗,脑子进水吗。所有电器都是有生命的。只不过,我们知道人类绝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为安全计,只好认衰。”

  说的是,我怎么忘记了呢,一年到头我可是要招待不少外来的电器访客啊。都是从自家主人那里离家出走的,一进我们家,就跟得了话痨一样,一天到晚说个不停,臧否人物,品评世事,口水多过铁观音,不惹到蓝蓝拿扫把出来清场,决不愿意去睡觉。有时候还会有个电话打进来找小小啊,吸尘器啊,约他们一起去哪里走走,散散心。我猜对于这些平常一定要做矜持状的电视冰箱们来说,我们家就跟马尔代夫或者塞班岛一样,乃是这个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度假胜地。

  把阿BEN抱过来放在怀里,我准备撬开通风板爬下去。它忽然对我说:“老关,要是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啊?”

  我手一抖,它吓得哇哇叫:“我随便煽个情好不好,麻烦你有点免疫力,把我一摔下去,你就等着给钱换硬盘吧。”

  从这种高度摔下去,不要说电脑要坏,连我这老胳膊老腿,估计幸存的都不会多。我打量了一下下面的格局,还好,下面不远处就有一个老大的文件柜子,看起来很稳当,应该经得住我的一个小泰山跳。小心的先把阿BEN放好,我爬下去,使出吃奶力气抠住通风口,发狠一扑,咚的一声就整个人平摔到那个文件柜上面,五脏六腑,一起惊叫几声,万幸骨头们还没有什么反应。忍着胃部被撞出来的强烈不适,我跳下地,再找了张桌子垫脚,把阿BEN拿了下来。它拿外置光驱顶了顶我的胸口,非常好笑的说:“老关,你改名叫关狗熊吧。”

  需要不需要将我们的换带计划进行到底呢?还是我赶紧回家去通报所发现的新情况,组织大家转移阵地呢?我顾不得身处敌境,随时有可能被人抓一个瓮中捉鳖的危险,站在检片室就发起呆来。阿BEN在地面上转了几个圈,当机立断的说:“老关,你马上回去,我猜电视台一定还会派人去家里进一步调查的,要有人去应付着,换带的事情我去搞定。”

  我指指门:“你的意思是你自己走过去?”

  脑子里闪出一幕常人无法想象的场景:一台手提电脑在前面撒开脚丫子亡命而逃,后面跟一群人喊打喊杀。谁说我缺少想象力,我只不过天天生活在魔幻之中,早就没什么余地去想象罢了。阿BEN对我了如指掌,当即加以安慰:“安啦,你只要把我送到一个地方,电脑出现不会引起什么骚动,就好了,其他的我去搞定。”

  说起送电脑,我油然想起适才进门时所用的那个桥段,一不做,二不休,我不如直接把阿BEN送去台长办公室好了,所谓画公仔就要画出肠,不然怎么能体现我们纵横天下,一掷千金的江湖儿女本色?我顿时双手一扬,慷慨激昂的说:“干了!”

  阿BEN最看不得我这样,遇到一点寻常小事,立刻就要七情上脸,而且还乱用成语。它觉得这完全是我生活过于枯燥而带来的直接后果,想我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一个不小心还守不住,又不旅游又不探险,又不上网又不泡吧,和家里电器打打麻将吧,连打豆浆机我都敢输,没事就贴一脸的标签下楼去丢人。虽然酒量不坏,经常对酌的伙伴却只有我家的热水壶和热水瓶,把白酒当安眠药喝,当当几杯下去,倒头就睡。有时候阿三心情好,要来和我交流一下关于调酒啊品酒啊之类的小资情报,每每被我的功能性牛饮理论气到显象管内伤。跑去大大那里建议全体电器抛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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