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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电人生_白饭如霜【两部完结】(39)

  一辆真正的车撞中了我。终于被地球引力收服,一头栽到地上的时候,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开车是一种技术,我向来知之,其中翘楚,为我景仰不已。不过开车撞人也是一种技术,就是今天第一次知道。当然,一撞就死的那种叫做事故,会松刹车踩油门即可,对资质无太高要求。但要撞得角度绝妙,使其飞到半空,再呈抛物线落下,却内无出血,外无骨折,那就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为了。我此时所遇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位高手。他的脚出现在我的脸边,手到达我的脖子,然后在下就跟一条待杀的土狗一样,被拎进了那辆撞我的车。惊鸿一瞥中,我认出是加长林肯,果然好长。

  被强行按着脑袋向窗户而坐,我不得已一路观瞻着窗外尘土飞扬的街景,小孩撒尿,泼妇骂街,碟贩走鬼,都不大招人待见,而我一门心思想看的那位,却毫不懈怠的叉住我的脖子,连我斜视的可能都扼杀。要是电锯在就好了,把他袖子锯锯断,我就乘机转身。当然以电锯的个性,是不是会只锯袖子,尚需商榷。想到电锯,我立刻又把思绪拉回到阿BEN头上,万一它遇险,我们的麻烦就真的大了。它的脑子里面,真正是什么都有啊。

  车子从我熟悉的街道一路飞驰,渐渐进入到从未去到过的地方。行人减少,街道清净起来,仿佛是进入了比较单纯的居住地域。在这个过程中,车子没有停下来等过一次红灯,没有放慢过速度,要知道这是在闹市,平常超速刚一分钟,就可以听到交通警察的呼啸声在后脑勺震天响的。除非,这部车子用了一个非常特殊的牌照,没有任何人敢在中道阻决它。

  特殊牌照,军方?警方?最紧急救护车?高官?黑社会大哥?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准备把这些可能性都拿来分析分析,眼前却一黑,一块柔软却十分细密的织物蒙上我的眼睛,土狗关再次被拎了出去,在一只大手始终的控制下,跌跌撞撞的走在了路上。脚下高低不平,四有突起,似乎是鹅卵石铺成的,对这玩意我可熟了,因为蓝蓝自从和同事去了一趟按摩中心以后,就此爱上了踩脚,说刺激脚心穴位对五体百骸都大有好处,随便念一串经络名字出来,效果跟隔空打穴一样,当场就可以把我唬到定住。为了满足她日踩夜踩的小小需要,我亲自去山里海边摸了好多石头回来,花了老长一段时间蹲在家里浴室,研究如何制作出最完美的保健石阵。终于大功告成的时候,我兴奋的去对老婆报喜,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奖励,感动得我流泪----和她一起踩,手上还要举着小小加力量。我没有哭出声来,实在有奈小小偷拿支架顶住。现下我走的路,一定也是高手所设置的,因为每走一步,隔着鞋袜我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十二指肠被按摩得蠢蠢欲动。

  走了一百七十三步,转弯。继续走,再转弯,仍然走,转弯。转多几次我多少有点头晕,有点发起困来,要不是觉得人家多半不会配合,我很想要求那位押解人员手上再用点力,托托我的头,我还可以打个盹。

  妄想未完,道路已尽。眼前黑布被取下了,睁眼之前,我已经准备好了面对一个大场面,结果大出我意料,不过来了一个小房间。

  白白的墙,白白的床,看上去还相当舒服。要不是人家立刻把门一关,从外面反锁,而且整个房子半扇窗户都没有,整个格局和外面普通一家招待所毫无二致。我过去试图从门上找出一个洞啊半条缝啊什么的看看外面,却连个蚂蚁可以出入的眼都没瞧到。四处摸摸,走走,心里的郁闷和疑惑如同涨潮,一波一波的冲上来,打得我晕头转向。这没有理由是电视台所为啊,他们感兴趣的是我家的电器,即使抓我,也是为了问到有关电器的消息,为什么要关我起来?莫非是要先饿两天?饿到没力气抵抗了再来盘问?要是这样,我赶紧摸摸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着顶一阵子。

  上上下下,总共三个兜,除了一个兜里有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历历吃剩下的薯片渣渣,就是两封寄给那位倒霉蛋陈阿狗的信了。把薯片无限留恋,无限仔细的填进嘴,顺便匝巴匝巴两下嘴巴,我动起了那两封信的脑筋----纸张是木材纤维做的,木材纤维里据说含有糖分,那吃起来不晓得有没有一点甜。这么严肃认真琢磨着的时候,我不知不觉就把信封打开了,一行字印入我的眼帘:“史密斯先生,~~~~”

  史密斯?陈阿狗的英文名?说起来我对他真有点同情,中文名字土一点吧,父母大人在上,须不大怨得,可成年之后给自家取个英文名字,为啥还是没捞着好的,去跟铁匠亲热一把啊。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感叹了一把,我小心的准备把信纸重新折好,几时脱困出去,还是要还给人家的。如今之世,能收一两封手写的信,哪怕是商业用途的也好,都是异数中的异数,值得拿大红绸子包扎,珍重保藏。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一行字:“非有必要,勿使用电脑,今日似有高手自网路入侵,我等为机密事,千万小心,须立刻调查谁为之。”

  高手自网络入侵?为机密事?史密斯?难道就是阿衡小姑娘的爸爸。阿BEN探察电脑的主人?纵火者就是他,无庸置疑,可是他为了什么呢?还有,这封信是谁给他寄的呢?仔细查看边边角角,没有任何可以表明写信者身份的蛛丝马迹,只有那字迹,遒劲有力,笔画秀而棱角分明,写字的人一定修养上乘,且具有非常坚强的意志力。这个结论下了等于没下,放眼世界之大,符合以上两个标准的人,随便在街头飞一块砖头出去,都一定可以打到好多。另外,这些信纸的质地非常之好,厚,白,纤维密合光滑,而且都呈正方形,不大像是可以在行市上买到的货品,或者出于私家定做也未可知。可惜我和文化两字,向来缘悭,常识之外,就再摸不着半点头脑。

  磨挲再三,我从头将信一一读来,刚才所见那封,其实很短,就是我看到的那寥寥几句话,另一封倒没有涉及到什么阴谋密事,洋洋洒洒两张纸,谈起了育儿之道,主张对儿子可以凶狠些,自小便锻炼其意志筋骨,使之两强,日后杀入人间世界,才有游刃之力。至于女儿,则尽量娇贵都可,务必使她在童年被羽护之时温情甜美,无半点遗憾。因为天道之设计,女子受苦早已注定,只要成年,就在劫难逃。无须人为加码。这想法新鲜啊。如此说来,我老婆倒是这家伙的同好,不然怎么解释她对历历明明爱如珠宝,一边厢又凶如夜叉。原来是思虑长远,失敬失敬,我一味回护,和儿子协同作弊成习,看来没奈何,生成了是个目光短浅之辈。

  两封信读罢,我整个人傻在那里,感觉自己慢慢变成一个丈二金刚。正在无限彷徨郁闷之时,我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抱怨道:“啊,累死我了。”

  世间无数闹鬼的故事,都是从听到一阵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发出的错误声音而开始的。无论那是呻吟还是欢叫,是歌是哭,是骂架是独白,所给正常人带来的效果,一律是满脑空洞,一身鸡皮,不过对我来说,这些都太司空见惯了。因此我寻声而去,趴在床边殷勤的问:“谁呀?”一阵沉默,我想把趴下一点去看看吧,最近的家庭生活实在颇为幸福,直接体现在了我的肚子大小之上,硬是低而不下,没有办法。只好再呼唤一声:“谁呀。”这次有反应了,有个声音嘀咕着说:“怎么会有人和我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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