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胞弟之争_江加一【完结】(75)

  两小时余后,才有佣人来唤他吃晚饭,饭桌上的气氛很微妙,父亲什么也不知,还是笑呵呵地一筷子又一筷子地给自己和母亲夹菜,可母亲脸上,却难看得紧。

  “老婆,谁惹你不高兴了?”顾明生又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得出来。

  陈莲春冷冷地回看他一眼,小纹玉眼骨碌一转,忙抢话道:“刚刚有阿姨来找妈咪!”

  他还要继续说,陈莲春就敲了敲桌面道:“好好吃饭,都不许说话了。”而后她就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望着顾明生笑了。

  本以为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可没过多久,父亲突然就被当做毒贩给抓了,正在母亲焦头烂额的时候,那个面目温柔的阿姨又来了。

  这一次小纹玉学乖了,没有听陈莲春的话回房待着,而是躲在楼梯口偷听,可毕竟听不太清楚,只隐约听见那女人说‘我可以帮他’‘你自愿离开’‘永不回顾家’‘决不可让他知晓’‘孩子可以留下’‘随你答不答应’‘他等不起’……

  而母亲自始至终只听着,末了才应声道:“……好。”

  小纹玉总觉得那声‘好’满含悲痛和不舍,因而一直默默记着,加之后来从厉英眉那里得到的消息,才足够推知了。

  只是那时他尚不理解,茫然之中便突然得知父母离婚的消息,而后他被陈莲春带离了顾家,带离了生父和过往,自此改姓作陈。

  这便是玉上第一道裂痕。

  美国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曾写诗说: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那时六岁的陈纹玉,已会这样想了:我本可以忍受平凡,如果我不曾辉煌。

  他性子虽不骄纵,可毕竟一直养尊处优,何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住到九巷这种鬼地方,衣食堪忧,周围之人又冷漠异常,再也没人会把他捧着了!

  且说陈莲春,她过去有多么爱他,那十年里就对他有多么狠。这种狠,乃炼铁炼钢,育他独立于世、不信人情、心态冷淡。

  陈纹玉不可否认的是,自己是恨过她的,恨这个莫名其妙就要离婚、还要带着自己一同苦难、宁可屈尊做女工都不接受父亲救济的女人。

  直至后来,他知晓父亲娶了那个面目温柔的阿姨,知晓那日的两个孩子居然是父亲的骨肉、是自己的亲弟弟,他才恍然,不是母亲突然狠心背弃了父亲,而是父亲本身就背弃了他和母亲。

  恨,不会消亡,唯有转移。

  于是他在陈莲春面前愈发乖顺起来,他想:既然只有母亲,那就把她当做全部吧,这也未尝不可。

  因而那一年暑假,陈莲春跳楼自杀后,玉上的第二道裂痕便产生了。

  当一个人痛失所有,会怎样呢?

  你若拿这个问题去问陈纹玉,他定会冷冷告诉你:消亡。

  话虽这么说,就这样白白死了岂不是太无趣了?消亡之前,总该做点儿什么,做什么呢?自然是复仇。向谁复仇?自然是顾家人。

  别人都以为他乖顺惯了,肯定没什么害人的心思,殊不知他心里冷然之极,单举一例你便能知。

  九巷十年,对门方家,有一俏女,小名菜菜,颇黏纹玉,他虽亦笑,心里所想,却是以下:

  你总衣着光鲜,笑语晏晏,然与这破败九巷格格不入。我心道,你这女子倒是天真,既已入尘‘归隐’,为何不认清现实?需知人存活于世,如何修饰外在,也盖不住灵魂低下的事实。

  可懂?他才是真正会隐藏自己的人,不管面上对你如何,心中都是冷淡的。

  若说世上有谁能窥得他一缕心思,二十多年了,也只出现两人而已——一个是赵廉、一个是贺灵炎。

  可这两个,也都不是世俗之人——一个离经叛道,一个皈依我佛。

  言已至此,回转前初。

  陈莲春逝后,他秉承她的遗愿回到顾家,可却不能答应她安稳。

  面上他委曲求全,可背地里真够阴险的。单是他做的那些所谓的趣事,说出来都让人觉得他可怕。

  这第一件趣事,是借由顾辕的态度离间俩双胞胎兄弟、借由顾明生的态度离间他们一整家人。

  而第二件,则是任由赵廉‘潜伏’在自己身边做各种无谓的暗示。是了,他早知道赵廉的不怀好意,之所以还频繁地去租屋找他们,只是让自以为聪明的赵廉替自己去影响顾辕。他那时同顾辕说的‘我是在纵容你变成个同性恋’是实话、真心话,只是当事人不甚理解罢了。

  再说第三件,便是陈纹玉使了各种法子让别人(尤其是林时雨她自己)回忆起‘陈林’交替之事、知晓他的【嫡】大少爷身份:宣扬出‘三顾’美食所指代的其中一人是顾纹玉;拉一条大红横幅、被各种举报后,借用警察局长之女厉英眉不论人身份地位的疾恶如仇,让外人知晓到这家店的黑心老板就是顾氏大少爷;怂恿顾明生在‘春生酒店’办除夕宴为自己开路立名,顺便凭着‘春生’二字和‘父亲独宠’气一气林时雨,只是没想到后来出了转让股份一事,导致家宴上他与众人当场闹掰,害的他开连锁餐厅的理想都没来得及实现,更别谈实施完美的后续对付计划……

  然后是第四件……

  等等,竟然还有第四件?

  当然有。

  陈纹玉虽把真相全盘挑明,却知夜宴闹剧并未结束,且不论林时雨和顾辕的后续如何,单是顾辙就不可能安然放过他。

  而他偏偏要赵廉送他回九巷,自然有他的用意。那会儿赵廉还算是顾辙一伙的,他这是在给顾辙机会,叫他能找过来并对付自己。除此之外,让赵廉见到自己的脆弱和坚强,顺势收拢赵廉本就开始偏向自己的心。

  第二日果如他所料,顾辙找了来,并且一顿痛哭痛骂。而他一夜风寒,怎能不病?昏迷就医后,顾明生亲自来了,把顾辙带回去后应该就禁了他的出行,故而陈纹玉半年都没见到他,一直平淡无趣。

  这第五件事嘛,易猜得很,自是指他二十岁生日时消失半月。他出院回九巷那天,一见那二楼就满心惊喜,忙悄悄叫了贺灵炎来帮他拾掇,近半年时间,才勉强能住。

  你说他故意躲起来干嘛?自然是为了引起顾明生的注意,进而引起正在放暑假的顾辙的注意。才半年而已,他已觉这安稳的布衣生活乏味到他寝食难安了。

  七月一号他回到一楼,顾辙果然到九巷来了,照旧拌几句嘴动几下手,这可让他觉得舒坦多了,待顾辙走后,他只哈欠两声就睡过去,尽管之前他已失眠好久。

  可陈纹玉自然不会容忍顾辙一直对自己打骂自如,他尚在想法子治他,顾辙这家伙就自己撞枪口上了。

  那次顾辙说是叫他去明和西侧租房收拾东西,可未到巷口突然发起疯来。

  后来他被顾辙拖上车,满脑子里全是:强吻我后还打我一巴掌,你以为就完事了?

  那么,想到该用什么方法来整治顾辙了吗?呵呵,自然是把他也带上那条路,搞基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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