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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骚动_drsolo【完结】(133)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这件事,依然会让我出离愤怒,更多的细节不但没有给人一丝宽慰,反而更加骇人。我很想问问那个歌迷,目睹塞林格将那一大杯毒药一口气喝完时她是什么心情,有没有感到意外,有没有怀疑过自己坚信他很冷酷应该受到惩罚的想法是错的,有没有过哪怕一次,想阻止他喝下去……

  显然是都没有的,否则那杯水就不会这样被喝完了。

  “歌迷不想他走无可厚非,觉得他背叛了乐队,也姑且可以理解吧,但是做那样的事让人无法原谅。”石头哥说,“事情发生后警方也没怎么管,觉得不是个大事,还是老爷子通过别的渠道施压,警方才抓了下药的歌迷。那女人在拘押期间说想见塞林格一面,我跟他说别见,道歉也晚了,塞林格还是决定去见她。那天很冷,他戴着口罩,医生吩咐的,还嘱咐他要小心感染,接下来的几周尽量少用嗓子。我们一到拘留所,女歌迷一出来,看见他这样,脸上一点歉疚的表情都没有。”

  不但没有歉疚,反而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塞林格就摇了下头。

  “还记得你的艺名塞林格是怎么来的吗,是因为你加入了Literature,你要是不能在Literature唱了,那你也别想在任何乐队再唱歌。”

  旁边的石头哥听得一股无明业火,当场就爆了粗,女歌迷听不懂他在骂什么,我猜她心里一定很快意,因为她可能关一阵子就出来了,但她毁掉的却是塞林格的一生,她为自己喜爱乐队报了一箭之仇,而且稳赚不赔。

  那个时候的塞林格又是什么心情?他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决定再来见她一面,却又被再捅一刀的?他有没有人生里第一次,面对女性,无法控制自己的暴怒?

  那天塞林格摘了口罩,对桌子后的女人说:“谁说我只能唱歌了?你还会再看见我的。“

  用那把已经破得气若游丝的嗓子。但是,用石头哥的话说,气势没输,绝对没输。

  “那女人在那边发疯地让他去死,塞林格很从容地起身走人了。”石头哥说完这一段,像是也松了神经,“唉,讲真,我一个搞摇滚的也被那女人的疯劲吓得不轻,如果说以后的歌迷都是这种入魔的状态,我心想老子hold得住吗?走出拘留所塞林格居然还安慰我,说没吓着吧。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时石头哥是真心有余悸,还心有余愤,走出拘留所后就摸出一根烟想狠狠抽一顿消消郁闷,塞林格瞥他一眼:“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石头哥有些赧然,毕竟高中时他还没有抽上呢,也是在大学时被室友给带的。

  塞林格说:“也给我一支吧。”

  石头哥的心情可以想见:“你这嗓子刚受了伤不能抽。”

  塞林格说:“反正也不能唱歌了,管那么多干嘛。”

  那是塞林格人生里的第一支烟,在那所糟糕的中学浸淫六年都没有吸过一口烟的塞林格,一直努力保护自己的塞林格,到最后似乎还是无法逃脱宿命。

  “后来他回国了,我知道他肯定会组自己的乐队,这让我也不能懈怠,李想来找我组乐队,我就当仁不让地上了,我每天都很努力,对组乐队的成员要求也很高,我把他当成了假想敌,我很怕输给他。”石头哥说。

  讲到回国的部分,石头哥的语气也和缓下来:“不过他运气比我差一点,他那乐队本来挺不错,但是主唱突然要回去继承家业了,鼓手喜当爹,老婆不准他搞摇滚,要他找个正经工作,我们当时刚好也缺鼓手和贝斯手,我就打电话给塞林格,问他愿不愿意来。他在手机那头不吱声。我就说我也知道让你做贝斯和鼓手是屈才了,但你还可以给我们写歌,编曲也可以都给你。他就说再说吧。后来他找我要了个乐队LIVE的日子,我们演出时他终于出现了,在欢腾的人群中西伯利亚狼一样地立着。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很棒了,李想的键盘和现场功力不是盖的,临时招来的贝斯手不行,全靠他键盘那边扛着,鼓手是找别的乐队借的,虽然和我们的风格有点不搭,但水平毕竟摆在那里,我也不是高中时那个会几个和弦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还有季诗,他的唱功提高了很多,地下LIVE场子小,没地儿给他跑,一晚上唱下来不费吹灰之力。”

  那天LIVE结束后,石头哥招待大家去路边大排档吃宵夜,问塞林格怎么想,那个时候塞林格已经学会抽烟了,就把烟熄在啤酒罐里,说:

  “这次花了多少钱啊?”

  季诗当时喝了点儿酒,一听就火大了,说你再说一遍。

  塞林格就又说了一遍,下一秒季诗一脚就踹桌上,桌子上的酒瓶、骨头、成团的油纸巾稀里哗啦往下撒。

  桌子又摇摇晃晃地立了回去,塞林格坐在一摊垃圾里,说:“我开玩笑的。”

  季诗气到要吐血:“你怎么还是这个欠抽样,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你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塞林格说:“那你上次花钱请观众算什么,自取其辱?”

  季诗一生气——用石头哥的话说——就爱哇哇大叫,他肺活量惊人,叫起来整个大排档和对面烧烤摊的的食客全往这桌看过来。

  塞林格才说我开玩笑的。

  季诗还在嚷嚷,对围观的老板和食客们喊:“你们信他这是在开玩笑吗?!”

  塞林格朝围观群众皱眉,他一皱眉,样子就显得很凶,但因为人坐在垃圾堆里,并没有威胁人应有的气场,故而所有人都摇了头。

  季诗就把一盘子小龙虾的壳连同牙签全倒塞林格头上了。

  塞林格闭上眼,忍受着垃圾贴着他的脸滚下来。

  然后两人同时说:“给我道歉。”

  石头哥捂着脸,心说完了,这下是拉不成人入伙了。

  季诗插着腰说你侮辱我在先,你得先道歉。

  塞林格说我哪里侮辱你了,你不就是有几个钱,高兴了就来玩玩音乐,不高兴了就回去当公子哥,你们不都一样吗?

  这话把在场包括李想哥在内的三个人都得罪了,石头哥也站起来,对头顶还插着根牙签的塞林格说:“这话你就说得过了,我告诉你,别说他家有她姐罩着,我家有我两个哥哥罩着,除非他们都死了,否则继承家业这种事怎么都轮不到我头上,就算他们都死了,我也绝对不会丢下乐队不管,你别以为就你有种,你知道季诗都多久没回家了吗?知道他是被他家赶出来的吗?!知道想哥拿工作所有的积蓄来成立乐队买器材嘛?!”

  气氛的剑拔弩张,大家都以为要和塞林格撕逼到底了,塞林格从一地垃圾中沉沉地站起来,说:“那对不起了,”举起桌子上的一杯酒,说,“一起组乐队到世界末日吧。”

  石头哥说起这些往事时,眼光都是热的。

  我也不由得回忆起组乐队的日子,那些欢声笑语,乐此不疲的互怼,在废弃的篮球馆里从早到晚地玩乐器,一起在舞台上释放热情……虽然他们都走了,但我并不怪他们,虽然没能一起走到世界末日,但某一段路上有人相伴,已经是一种幸运,我们在路口彼此挥手道别,心中并无怨怼,只有感恩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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