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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骚动_drsolo【完结】(147)

  那天晚上我整装出发去了老板的料理店,平常去他那儿轻车熟路跟玩儿似的,这次却搞得怪郑重的,出门前连条围巾都绕了老半天。我不想残疾人这个标签在自己身上扎根,好像头发边边角角的不对劲都想压下去。

  来到楼下,掀开门帘时还是有些忐忑,然而老板见到我的样子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在料理台后笑着向我打了声招呼,我仿佛还能听见他的原音重现:“哟,来了啊~”

  料理店里氤氲的热气,空气中弥漫的美食味,让我好像又活了过来。

  老板给我上了我以前常吃的豚骨面,还附送了一份牛肉,我比出大拇指,说好吃,他像是有点吃惊我还能若无其事地说话,片刻后又仿佛了然。

  还有让他更吃惊的,我跟他说我想学唇语。

  老板趴在吧台,比出大拇指,很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对我说,好,我支持你,又指着盘子说,今天算我请你的。

  我说:“那我不客气了。”

  在他的注视下我低头大快朵颐,眼角不争气地发热时,老板忽然拍了一把我的肩膀。

  那爷们儿的一拍拍走了我眼睛里的液体,他古铜色的脸上是带着皱纹的豪爽的笑,那是个“看吧,你的世界还是老样子”的一拍,也是像老父亲拍在儿子肩上的充满鼓舞的一拍。

  为了和我交流,老板还下载了一个语音识别成文字的APP,大部分时间我们还是在用手机交流,他问我会向塞林格辞职吗。

  我看着手机上的句子,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了啊。

  不是会不会,是必须要,我已经和许章哥说好年后就辞职,现在看来这个期限不得不提前了。

  手机上又出现:那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想通了辞职的事,好像之后的事也都跟着想通了。

  “回老家吧。”我说。

  这座充满诱惑的大都市,我已经没有资本再待下去,即使拼了命能勉强留下,那也不是我的选择。我不愿意眼看着自己和塞林格渐行渐远,好不容易走得这样近了,又要从熟悉变得陌生,真要那样,还不如去一个离他很远的地方,守护住这份感觉。

  ——

  两天后便是万众期待的跨年夜,这一年就这样翻过去了,我好像爬过了一座很高的山,又翻过了一个很大的坎,晚上我打开电视,煮了碗面,煎了蛋,切了火腿,就着这碗很丰盛的跨年面一个人在阳台上吃着。彻底失聪后就不愿意待在房间里了,夜空辽阔,有风吹来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听见风声的错觉。

  拉开门时一股寒风灌进来,我耳边忽然就响起塞林格那声“穿厚点儿”。现在想来,他为什么连说句关心的话都要认真地思忖一下,好像在犹豫要用那种语气。

  我又回屋加了件外套,捧着我的跨年面走了出来。其实适应了以后你会发现阳台上也没那么冷,冷是因为你在温暖的屋子里待太久了而已。

  不管这个年的结尾收得好不好,毕竟最幸福的事也都发生在这一年了,很难在失去听力和失去塞林格中选择其一,所以上天也算干脆,它没让我做选择。也不用觉得自己特别不幸,这个城市里还有很多流浪者,在这个跨年的夜晚,不知道是不是依然在某个地下通道,某个地铁站,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徘徊逗留,而我可以穿着足够厚的衣裳,在阳台上吃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已经算得上幸福和有尊严了。

  CBC的跨年演唱会开始时我进了屋,LOTUS今年依然会是压轴登场,我现在已经习惯看着没有声音的电视打发时间了,而且会注意到不少以前没注意过的细节,例如舞台的布置,主持人的服装,摄影机位切得好不好,尤其是舞美,在歌手演唱的时候,舞台灯光能让听不见的音乐的我也曲线感受到这首歌的编曲,揣摩出它想要传达的情绪。

  灯光的演变、轨迹、节奏,都能让我在脑海里脑补出一出编曲,堪称光的魔法了。

  边看演出边对着舞台灯研究了几个钟头,镜头忽然切到台下举着LOTUS灯牌的歌迷,我大宇宙天团终于要登场了。

  主持人报幕后,灯光聚焦到舞台中央,屏幕左下方出现了歌曲名《画家》。所以这次压轴的两首依然是《画家》和《捕梦网》吗?许章哥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打歌的机会啊。

  我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很近距离地盯着屏幕不眨眼,因为贝斯手的镜头不会很多,倒不是说眨了眼就看不到了,而是眨了眼就可能少看一帧,不划算。毕竟是跨年舞台上的塞林格啊,他也不好简单地穿一件帽衫就上台演出吧,还是得隆重一点吧,连季诗都穿上豹纹的夹克了。

  好吧,今年还是黑色的机车夹克,导播看来是喜欢拍塞林格的,镜头拉得还都挺近,屏幕上赫然看到脸部的特写,近得让人有点不适应,眉毛和鬓角的生长方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塞林格的耳廓有些红,他是有些冷的,但恰如他自己所说,冷不会妨碍他的演奏,只会让他的大脑状态更佳,那双手并没有在寒风中发挥欠佳,依然像在弹奏夏季的海边旋律一样自如而性感……

  奇怪我为什么会说“性感”?

  可是如果要评价塞林格身上最性感的部位,那就是这双手了吧,其实耳朵也很性感,虽然冻到发红,但是单耳挂着耳返的样子,总让人觉得这个人身上是自带一股电流的,想象音乐通过耳返传进他的耳朵,与他拥有绝对音感的大脑碰撞,想想那种电流和火花,就够过瘾了。而那一股电流最终会抵达他的双手,然后那就是属于塞林格最性感的时刻——当他全部的器官都在帮他专注弹贝斯的时刻。

  第一首歌在散射的灯光中结束,今天天气不错,没有下雨,他不用心疼淋雨的贝斯,回头寻求我的帮助。

  舞台灯光效果还是很好,该梦幻时梦幻,该缱绻时缱绻,可同样的一首《捕梦网》,在我心中却始终比不过在公园广场的那场演出。

  因为那是我最后一次听LOTUS和塞林格的演出。只是那个时候不知道,就那样平静地听完了。

  没有了声音,高歌的季诗,狂飙吉他的石头哥,键盘上行云流水的李想哥,疯狂撩着架子鼓的阿岚,都不免有些违和,只有塞林格,他的贝斯永远是安静的炮火,我光看着他弹,就看得虎口发热。

  捕梦网结束时还真的放了烟火,高空摄像机给了个烟火的全景,我脑海里自动响起了“砰砰砰”的烟火声。我不知道这一生还会有多长,真的很害怕终有一天我看见烟火,脑子会什么声音都没有。

  也许现在还来得及,趁我还未忘记的时候,该做些什么,尽可能地不留遗憾,电脑里还有好多编了一半的曲子,我还记得最后一次编辑它们时的声音,每一条乐器的音轨出来,我都能记起它或迤逦或深沉的音色,趁我还能想象它们交织在一起的模样,得做点什么才行。

  ——

  凌晨两点的时候我从电脑前直起背,后背和脖子一阵酸痛,揉脖子时才发现手机都从桌上振动到地上了,捡起来见塞林格竟然给我发来好几条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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