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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骚动_drsolo【完结】(24)

  张姐说着说着又扯到了抽烟上,我还沉浸在塞林格给小女孩弹钢琴的画面里,不由就想起《麦田守望者》的微电影里,那个背着黑色吉他,带女孩穿越大雪森林,沉默寡言的青年。

  进屋后果然又是一片静谧,塞林格多半在楼上睡觉,我就先去收拾工作室了。今天该做小扫除了,得给张姐腾出地方。

  推开门一张乐谱被风轻轻扇起,飘到脚边,我蹲下捡起来,看着确实像鬼画符,我都能想象他飞快地写上又飞快地划去的过程。音乐人的乐谱都长这样,只要自己看得懂就行了,不会规规矩矩画蝌蚪。

  低头收拾散落乐谱的过程像在玩拼图游戏,不知不觉就能把他昨晚写的曲子哼出来,有些不完整,大约是半成品,有些基本成型了,也许是写着备用的,有的是多声部的编曲,必须花点儿时间才能想象出它们最后的样子。

  别人觉得这工作室乱得像地狱,在我眼里这里更像音乐的天堂,只要懂它的语言,走进来,看到的、听到的,全是天籁。

  蹲地上把散落的乐谱一张张收好,却发现有一首抬头标着w的歌,好像缺了一页。

  我蹲地上哼了一遍,确定不是错觉,主旋律看起来似乎很完整,第二段的副歌甚至进行了三遍,就结束在这里好像也未尝不可,但这是一个编曲的谱子,引导全曲走向的贝斯线还没有走到真正的终结式,吉他的一小段solo更像副歌前的蓄势待发,不管怎么看我都不觉得它会完结在这里。

  然而到处都没找到遗失的乐谱,把手里那叠乐谱从头到尾理了理,看是不是夹在里面了,或者是我放错了,但也没有。

  我盯着工作台一角的字纸篓,心想不会是他错手扔掉了吧。

  身后传来张姐惊讶的声音:“小南,你在垃圾桶里翻什么呢?”

  我把所有丢弃的乐谱都展开看过了,还是毫无斩获,只得放弃地起身。

  张姐看我满手的烟灰,摇着头:“你们音乐人哦,我真是服了……”

  我说:“张姐,待会儿你打扫的时候注意一下是不是还有一张乐谱。”

  “丢了一张?”张姐有点紧张,“不会吧,那塞林格又得怪我拆他房子了……”

  那天我还要送塞林格的SUV去保养,就没有多待。车子堵在立交桥上,我脑海里一直回旋着乐谱上的旋律,魔怔了一般,这是首很棒的曲子,旋律虽有些悲情,但编曲澎湃有力,远雷般的贝斯,暴风雨的鼓点,呐喊的吉他,都让人情不自禁想听听demo。

  回到家接到张姐的电话,那张乐谱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我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担心塞林格丢了乐谱,还是遗憾没能看到这首歌真正的结尾。

  花了一个晚上,我将所有编曲默了出来,塞林格留了一半的乐谱,对我来说,吸引力就像哥德巴赫猜想之于全天下的数学家,像断臂维纳斯之于全天下的艺术家,你就是忍不住想辣手摧花看看。

  开了电脑和键盘合成器,边写边弹,循着贝斯的轨迹,填好了鼓点,写好了吉他,装饰上电音,因为原曲的声部丰富而饱满,所以每一条旋律线都能写得酣畅淋漓。当混录好的曲子从音箱中完整地流出,不知不觉天都已经亮了。

  这是好几个月以来写完的第一首曲子,虽然是塞林格的歌,同样让我倍受鼓舞。我不知道填完的部分和他的初衷相差多远,但那仿佛已经不重要了。

  拉开窗帘,太阳在两栋摩天大楼的缝隙中升起,像点燃的篝火。

  Bonfire。

  我默念着这个词,它像是影片开头的片名,如一抹流沙般被写进我的脑海里,风随时会带走它的印记,我必须抓紧时间。

  回头翻出背包里记录灵感的本子,我现在一点都不困,这是一个很棒的歌名,是本子里某一段灵感在呼唤,也是漫长极夜后的日出。

  ——

  我又开始写歌,因为再也没办法自己唱了,所以用弦乐替代了人声,租不起录音室,尽管吉他和贝斯我都能弹,还是只能用键盘合成编曲,但也聊胜于无了,上传到网站,几个月的沉寂,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期待。

  这天要去玛莎拉蒂的门店取那辆SUV,我先去给张姐开了门,拿了车钥匙就走了,路上却接到张姐的电话,她在那边急得不得了,说让我赶快回去,我问了几遍她都没说清楚怎么回事。

  我赶回塞林格家,张姐给我开了门。

  “怎么了?”我见她脸色差极了。

  “小南怎么办啊,我进来的时候客厅也没开灯,我就想把窗帘拉开,也没注意看,结果就……”

  她回头看向客厅,沙发上放着一把白色的电贝斯,我好像猜到了什么,走过去,心一下就沉下来,正是那把我弹过的白色贝斯。

  “这吉他就放在钢琴上,我走过去拉窗帘的时候没注意,一转身就把它碰地上了,这怎么办啊?”

  我拿起贝斯看了看,状况比我预料的糟,琴板脱漆还是小事,琴头都有一处裂开了,说明琴头有变形,肯定会影响音准和音色。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我都有点蒙了,它以前的音色多美啊……

  “小南,你说话啊,别这个表情啊,你看能不能修修?”

  我知道张姐也不是故意的,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这不让专业人士来没法修,专业人士也未必修得好。”

  “那怎么办,这琴很贵吧?”

  这把琴不是Fender的大众款,琴身上有激光的塞林格名字,肯定是量身定做的,让张姐赔她肯定赔不起,我一下也没辙了。

  我让张姐先回去,这事我和塞林格说,让张姐在这儿她除了哭哭啼啼也没有用,塞林格得更糟心了。

  张姐惴惴不安地离开了,我就这么一个人抱着贝斯站在客厅,光滑的白色琴身上倒映出我表情严峻的脸,我知道不用插电尝试,这把琴也已经“严重病变”,不可逆转了。

  到下午两点半终于听见塞林格房间的动静,我等着他洗漱完下了楼,他看见我时有点意外。

  “你还没走?”

  我就把贝斯的事和他说了。

  塞林格果然露出了好像人家拆了他房子的表情,他拿起贝斯看了又看,这么大一间公寓突然就变得极度安静。

  我问他:“不知道送回Fender能不能修?如果你要送修的话,我这就帮你联系。”

  “这没法修,修回来也不是以前那把了。”他把贝斯放下,“命该如此。”

  我也知道这很难修复,但没想到他直接就放弃了,似乎在那几分钟的安静中,他已经完全消化了这个噩耗。我突然想,如果是石头哥,一定不会如此平静地接受,怎么也要死马当活马医一下,但塞林格不会那样,他好像天生善于接受悲剧,从不做徒劳的挣扎,所以所有悲剧在他这里都像弹不响的音符。

  我说:“张姐让我问这琴多少钱,我没告诉她……”

  “钱又换不回来琴,你和她说这把琴5000块,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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