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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骚动_drsolo【完结】(52)

  我忙又把头转了回去,发动了车子,笔直地凝视着车道不敢再分心。

  董佳住的地方离我以前的住处大概有两百米不到的距离,路况依然那么不好,路灯也坏了好几盏,间或能看见一两个疲惫的人沿着挺满摩托,堆满杂物的路边往里走,得一直开着车灯,否则根本看不见路上的人。路边小店铺拉拉杂杂,一些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有几个孩子从石板道上冲下来,然后忽然什么东西“砰”一声砸在车上,我立刻停了车。

  旁边小超市那儿有个拿弹枪的孩子掉头就往店里跑,我下车查看,子弹在车门下方刮出了拇指大的印子,小超市的老板连忙出来,一叠声地和我说对不起,问要赔多少钱。

  这轮不到我说,我看向车里的塞林格,他看了一眼躲在小店门口的小男孩,说算了,射得还挺准的,你让他把枪赔给我吧。

  男孩的爸爸听完这个要求一脸愕然,连后排的董佳都有几分好奇。不过老板还是很快从儿子手里缴走了那把到处惹是生非的塑料枪。我把枪拿给塞林格,塞林格熟练地打开枪膛,问子弹呢?

  男孩最后不得不把一大包彩弹全部上缴了。

  塞林格扫了一眼扁着嘴被他爸爸训的男孩,将塑料枪放在驾驶台上,让我开了车。

  董佳下车时已经平静多了,十分感激地道完谢。我目视她进了屋,屋里亮起灯,松了口气发动车子。

  塞林格望着窗外,说:“你对这一带很熟悉。”

  我说是啊,再过去一点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了。

  塞林格稍微坐起来了一点,说你指给我看看。

  这个要求颇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我说好,发动车子才想起这路太窄了,要去我住的地方得倒出去,可是这种路况根本没法倒车,我说可能要绕很大一圈。

  “嗯,”他说,“我有的是时间。”

  我就把玛莎拉蒂小心驶出狭窄曲折的车道,然后掉头重新上立交桥再开回来。

  经过一条45度往上的坡道时,我指给他看:“就在上面。”

  塞林格沿着那条上坡望上去,说:“在这儿什么都看不见。”

  “那要开上去吗,路况不是很好。”我说。

  “能多不好,还有小屁孩朝我射子弹吗?”他说,可能喝了酒,醉意始终没那么容易消散,最后竟然嘟囔了一句,“那就都缴了。”

  那语气里带着阿岚所谓的混世魔王的狠劲,又有种孩子气的认真,我想笑,但争气地忍住了。

  车子沿着上坡开进去,四周熟悉的景物让我有些怀念,有我买过泡面躲过雨的小超市,有修过电脑和音响设备的修理店,店门外还停着老板的自行车,有冬天时会来犒劳自己一顿的小火锅店……

  我把车停在路边,看着对面围墙里那栋四层楼的小公寓,说:“林赛哥,就是这儿。”

  这么一个独门独栋的旧式洋房,里面总是住着三十好几人,大多数是大学生和毕业后来寻梦的年轻人。

  塞林格有些好奇地抬头看向那些亮着光的阳台,说你住哪一层?

  我笑着说看不到的,我住负一层。

  塞林格好一阵没说话,我忽然有点后悔就这么说出来,就让他以为我住在阳台那儿,每天能看见升起落下的太阳多好。

  我不想他同情我,刚想说住地下室有地下室的好,做音乐安静,也不容易吵到人家,塞林格忽然说:

  “不可思议,你能在这样的地方写出那些歌。”

  夸得不动声色但又直球得不行,他可能自己没有发觉,我却耳根一阵发烫,低头发动车子,说像我这样的人挺多的。

  塞林格看了我一眼:“多吗?”

  可能是因为他醉了,我总觉得今天的塞林格显得格外不一样,好像处于混沌和清醒的边缘,放纵和克制的边缘。

  回去的路上塞林格问我:“她舞跳得很好吗?”

  他问得有点突然,我反应了一拍才知道他在问什么。其实我不懂跳舞,但董佳跳那个黑天鹅,在我换台时无意间看见,就觉得很美。

  “你都不懂跳舞,你怎么知道就很美。”塞林格说。

  我有点不好意思,对舞蹈我确实是一窍不通:“可能是因为……所有艺术都是相通的吧。”

  可是跳得再好,得罪了上层她还能进决赛吗?这之后她该如何做,该不该用这个机会换取自己以后平步青云?可是能跳出那么惊艳的舞蹈的女孩,肯定不会愿意的。

  车子卡在了高架桥上,一动不动,车里只有或静止或闪烁的光晕,塞林格忽然放下了车窗,说了声热。

  冷风灌进来,吹着他的额发。他很矛盾地说着热,却又在冷风中拉起蓝灰色的高领毛衣,罩在下巴上,沉默地颔着首,本来就沉默,显得更沉默了。

  “我能抽根烟吗?”

  我连忙点头,我有什么资格说不许。

  他点了烟,将烟拿在车窗外,前方一闪一闪的车尾灯照着他的眼睛,车子往前移动一步,红色的光就仿佛在他眼角流连游弋。

  我想起那个很早看过的脱口秀节目,心想汤丹姐看人好准,这个人就是天生自带忧郁的气场,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两个字。

  “你耳朵这段时间还好吗?”塞林格问。

  也说不上好坏,我只是专心工作不去想它而已,但左耳的听力一直在衰退是事实,刚开始很不习惯,总有一种有什么东西堵在耳朵里的感觉,睡觉时甚至能感觉到两边不平衡的压力。但时间一长就也习惯了,至少目前来说右耳是健康的,去医院医生也说至少右耳没有病变。

  我说还是老样子。

  “是吗?”塞林格说,“我注意到上次录音你走楼梯时差点摔了。”

  我有点诧异,录音室因为在地下,必须经过一道狭窄的地下楼梯,楼梯比较陡,我只是稍微踉跄了一下而已。也说不出为什么会踉跄,但是确实感觉下楼时偶尔脚下有点发空,像是找不准台阶离脚的距离感,但只有下楼时会有这种情况,现在下楼梯都会下意识留心脚下。

  可我那天下楼时是一个人,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见的,很好奇,但似乎又不该问。

  塞林格从车窗外收回视线,说:“我听说有耳疾的人有时候掌握不好平衡。”

  “这样啊。”我点点头,还是今天才知道,但应该是真的吧。

  在安静的车厢里越发显得塞林格声音低沉,没有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该有的清亮,我实在有些好奇,忍不住问:“林赛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

  我小心说:“我听Wendy姐说你以前也做过乐队主唱,是真的吗?”

  塞林格愣了愣,但也没什么所谓地点点头:“真的。”

  “那你嗓子……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关于这个Wendy姐没有多说,只说是因为意外,但这个问题一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我很想知道他本来的声音,又是什么意外改变了他。可是这么问出来合适吗?他会回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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