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成章坐着轮椅，精神势头很好，甚至脸色都带着些红润，一点都不像生了重病的人，他坐在主位，看了眼韩绍辉，说：“今年回来得这么早？”
往年韩绍辉也会回来，那时是带着妻子女儿一起，但从没在吃饭前回来，每次都是饭吃完了才到，而且全家是坐一会就走，坐着的那段时间也是崔玉珍跟唐惢说话，他呆在自己房间。
韩绍辉没回话，要不是苏锦气他，他肯定也是老时间到。
韩成章哼了声，崔玉珍赶紧打圆场，给每个人发红包，发到韩绍辉这里，发现他的手背烫烂了，赶紧问他怎么弄的，韩绍辉只说不小心烫的。
崔玉珍责备他粗心不会照顾自己，立马去拿药箱，韩非看着他哥笑得别有意味。
年夜饭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受到影响，席上没有争吵拌嘴，人员又都全齐，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饭后所有人都聚在沙发那边看春晚，韩非抱着甜甜学着电视中的小品逗她，只有韩绍辉一人站在门口发呆。
他在想苏锦，出门前他把门反锁了。
可恶！韩绍辉心软了，终究放心不下，拿了钥匙出门，他担心苏锦瞎着眼睛又是一天没吃饭，会不会真出什么事。
苏锦哭累了睡着了，最后被小区里面连绵不断的鞭炮声吵醒。
他坐起来看向窗外，烟花冲向空中绽放绚丽的色彩，照亮整个房间，他竟也能依稀看得见丁点的光亮，看样子本森的药起了效果。
原来已经到除夕夜了，真快。苏锦掀开被子下了床，脚下踩到碎瓷片，又缩回了床上，换了边下床。
他将房子的所有灯打开，然后摸去了厨房，他的胃有点疼，他需要吃点东西。
厨房的进门口有一个很大的双门冰箱，里面塞满了食物，苏锦摸出一个纸盒，他猜应该是牛奶，又在柜子中找到一盒泡面。
撕开，倒入纯净水，盖上，他跪坐在茶几上等面泡好。
他想起来去年的除夕也是吃的泡面，不过还加了两个荷包蛋跟超市打折的培根肉，跟现在比起来，最起码他还看了一晚上的电视。
完全成废物了，苏锦摸上自己的眼睛，他突然很想家，这么多年过去了，父母是否已经原谅他了？
他摸到了茶几上的无线电话，拨通了他所熟悉的两个号码中的一个，他想父母了。
第一个号码提示空号，苏锦忐忑的拨了第二个，在几个嘟嘟声后，他听到了记忆中的声音，只不过更显沧桑：“找谁啊？”
苏锦猛的捂住了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那边连问了几次，见没人回答准备挂，他连忙说：“不要挂，是我。”
“你谁啊？”
“我……”苏锦的心沉入谷底，母亲竟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妈，是我，我是苏锦。”
“谁？”电话那边的女人似乎受到了惊吓，突然抬高了音量尖叫：“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看看我们两个老的死了没有啊？告诉你，我还没死，我活得好着呢！”
苏锦的泪水汹涌而出，父母还没原谅他。
“妈，我……我知道错了……”
“你当然错了！怎么的，现在认错想回来了？告诉你晚了！从你走的那天起，我们苏家就是断子绝孙没有你这个人了！当年你拍拍屁股直接走人，把一堆烂摊子留给我们收拾，你知道街坊邻居是怎么看我们的吗，是戳着脊梁骨的骂我们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人出来。”
“妈……”
“别喊我妈，我没生过你这样的不孝子，我当初真应该掐死你，要不然……要不然老头子也不会出事啊……”
听着那边的哭声，苏锦意识到家里出了大事，赶紧问：“爸出什么事了？”
“死了！被你活活气死了，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没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耳边是电话挂断的声音，苏锦再拨过去时，没有人接。他有些傻了，懵了，绝望了。
你爸死了，你爸是被你气死的，你是个丧门星……呵呵，怎么会？苏锦笑得怪异，爸爸的身体一直那么好，怎么会突然死，不会，肯定是骗我！
苏锦发疯了似的无数次的重拨那个号码，到最后对方关机了。他紧紧的把电话攒在手中，父亲是被自己气死的话绕在耳边，像个魔咒抽打着他的心，让他不能释怀，无法原谅自己。
韩绍辉的钥匙刚转动锁，就听到一声凄惨的‘啊——’，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推开门大步进去，正好瞥见已经翻到阳台上的人影，本能的冲过去抓住了飘出去的影子。
卷一 第26章
苏锦的手腕被韩绍辉抓住，整个身子在空中摇晃，轻得像大海中的浮萍，随时都可能被吹走。
韩绍辉一把将人拽上来，剧烈的喘气，脸色惨白，手还在发抖，手心已经出了汗。他无法描述当他看到苏锦站在阳台栏杆上的心情，那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让他从头到脚一瞬间冰凉。
要是没回来，要是回来得不及时，要是晚那么一秒，他看到的就是苏锦摔得血肉模糊的身体了。
无法遏制的愤怒让他狠狠的扇了苏锦一巴掌，难道他宁愿死都不愿留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这是十三楼，掉下去就摔成肉饼了，你就这么想死啊？”韩绍辉大声的吼着，驱散心中的恐慌，要是没拉到人，他一定会跟着跳下去。
苏锦面无表情，呆滞的坐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那一巴掌就好像不是打在他的脸上。
两人相对坐了很久，一直到韩绍辉的心境慢慢平静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韩绍辉将人抱到沙发上，蹲在他的跟前问。
很久之后，苏锦呢喃：“我爸死了……他死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苏锦的父亲韩绍辉见过，是个很和善的人，新生报到那天给苏锦扛行李，身体很结实，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你是不是弄错了，你爸身体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我也希望错了，可我妈就是这么说的！”苏锦抬头看向他，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被我气死了，要是我当初不出柜，他们就不会因我而受气，我是罪人，我该死啊……怎么死的不是我……”
苏锦揪着自己的衣服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气，他打自己，恨自己，厌恶自己。
“你冷静点，这不是你的错。”绍辉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自虐，心疼得要命，他就没见过苏锦这么伤心过。
“是我……是我……都是我……我该死……”
苏锦不听任何劝，甩开他想再去寻死，韩绍辉死死的抱住他。
“你放开我！”苏锦摆脱不了束缚，开始拳打脚踢，到最后实在挣脱不开，就使劲的咬他的手。
韩绍辉没动，任由他咬得再厉害都不松手，他担心自己一个松手人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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